且说养心殿呈膳牌,底下的人也好,吴总管也好,都懂皇帝的心意,魏常在的绿头牌是摆在最前面的,越过贵妃越过娴妃、纯妃、嘉妃,醒目地摆在正中间。此刻铺了黄绸的漆盘送到面前,皇帝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望了几眼,忽然把手伸向了纯妃。
吴总管眼眉一挑,心想皇帝又惦记起什么诗词来,可却听啪的一声响,纯妃的牌子被翻了个个儿,接着魏常在的牌子被摆在最高处,皇帝很平淡地说:“今日起咸福宫的绿头牌撤了,储秀宫的也撤了,纯妃与贵妃身体都欠安,且要养一养。”
吴总管心头一松,忙应道:“奴才这就去传话。”
皇帝又吩咐:“不必声张,没得叫宫里传闲话,不过是朕不想见某些人,而贵妃身体实在欠安,等下先去储秀宫看她,再去见红颜。”
吴总管都听着,且又听见皇帝直呼魏常在的名字,也不知宫里其他人是否有察觉,也不知皇后与公主是否有察觉,曾经独一无二的安颐,如今另有了一声红颜,吴公公曾经紧张担心过,但眼下皇后与红颜情如姐妹,似乎也不必太多虑。
皇帝喜欢魏常在,的确与众不同,不知这一次的喜欢能维持到几时,那会子爱纯妃虽不及当下这般用心和在乎,至少明面儿上做得毫不掩饰,可如今那蜜蜡手串早不知丢给哪个小太监带出宫换了银子,现在连绿头牌都要撤了。
且说吴总管亲自到延禧宫传话,见魏常在神采飞扬,似乎也不是单单为了皇帝要来而高兴,而红颜听说皇帝要先去储秀宫看望贵妃,回身取了一支老山参给吴总管:“皇上若是觉得合适,就拿去给贵妃娘娘补身子吧,最好也别说是我给的,我身份低微没资格做这种事。这老山参是富察福晋给我的,可我哪里用得上这东西,她只见着好的就拿来给我。”
吴总管笑眯眯接下,赞道:“到底是您细心,皇上正琢磨不能空手去。”他忍不住又问了声,“魏常在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得高兴,可是遇见了喜事,能不能赏奴才也乐一乐?”
红颜眼波流转,喜不自禁,想了想觉得吴总管是可以说的,便道:“公主今儿,与我说话了。”
吴总管愣了愣,倒不是惊讶于公主对魏常在说话,而是好奇就这么一点点儿小事,竟值得她欢喜成这样。为了讨皇帝的高兴,连同那支老山参一道,吴总管把这话也告诉了皇帝,弘历竟是忽然驻足,反复确认:“和敬对红颜说话了?”吴总管便看见皇帝脸上洋溢出与魏常在一模一样的笑容。
到了储秀宫,贵妃病体孱弱,颤巍巍出来行礼,被皇帝搀扶回了榻上,说了些体己的话,而贵妃见皇帝心情极好,虽然猜不透是什么事,可瑞珠说今晚是翻了延禧宫的牌子,便想他必然是要去见魏氏才高兴,连带着把笑脸也对着自己。
贵妃心中凄楚,可想到皇帝还愿意对她笑,就算想着美人还能惦记来看看她,自己至少还没有被遗忘和抛弃,强撑着几分精神应对,比起皇帝在乎她,她更在乎皇帝。
“朕命内务府撤了你的绿头牌。”皇帝道。
贵妃眼神一颤,心里又沉重几分,但皇帝很快就解释:“朕希望你安心养病,几时身体好了,就摆回去,但养身体的日子里,朕也会时常来你,不代表朕从此就不管你。这事儿早晚会被别人知道,朕亲自向你解释,就是不愿你被谣言所误。好生保重身体,别去想外头的事,你跟了朕早就是朕的人,操心他们做什么。”
贵妃眼中含泪,见皇帝挽起了自己的手,可她瘦得皮包骨头,一双手伸出来寒森森得吓人,心中一自卑,不由得缩了回去,怯然道:“皇上的话,臣妾记下了。”
弘历见她如此,不禁一叹,主动又握住了她的手,劝道:“别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