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送到门前,帝后一走,她就双腿一软跌下去,她知道主子是没救了,腊八时高家的人来请安,看了一眼病入沉疴的自家女儿,竟是道“没救了没救了,我们没指望了。”,当时贵妃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可听见家人这一句,一口气憋在胸口,瑞珠差点以为她就要死了,果然转眼几天就变成这样,主子连一点活下去的信念都没了。
与其说皇帝无情,可瑞珠心里明白,纵然太后横竖都看不惯,可帝后厚待贵妃,储秀宫里什么都不缺,那不如说主子到底是死在自己家人的手里。
皇帝与皇后赶至宁寿宫,皇太后热茶热炕地要他们暖着,又请太医开驱邪清火的汤药,就怕他们被贵妃传染,并忧心忡忡道:“但愿她熬过年节,你们还能给她一个体面的身后事。并不是额娘无情,到了这个节骨眼儿,还能为她做什么?我对她是严苛,可如此严苛高家依旧出事,若是不管不问,指不定又出一个年羹尧。你们要怪我狠心,我也不在乎,为了大清的江山为了弘历,这点罪过我愿意承担。”
皇帝急匆匆起身:“皇额娘,贵妃福薄,与您何干,额娘千万不要揽在自己身上。”
皇后亦跟着离了座,站在一旁道:“与其死后哀荣,不如让她活着的时候自己看个明白,皇上若晋封她为皇贵妃,便是她这辈子最高的荣耀,至少贵妃对家族问心无愧,能走得安详一些。”她偷偷看了眼婆婆,垂首道,“皇额娘事事为皇上与儿臣考虑,但如今贵妃奄奄一息,即便予她再高的荣耀,都会随着人逝而散,不如成全她。”
太后沉吟半刻,道:“贵妃一走,就该有人削尖脑袋想要占贵妃一位,祖制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娴妃在潜邸同为侧福晋,出身也高贵,入宫十载屈居贵妃之下无半句怨言,我一直很看中。你们若是无异议,将贵妃其中一位给她,然后在纯妃、嘉妃之中另选一人填补,把两个贵妃位塞满了,省得高氏一走,女人们为了争权夺位又闹得风波四起。”
皇后道:“那就借此在正月里大封后宫,儿臣拟出晋封的名单给皇额娘过目,您若觉得妥当,就是她们的福气了。”
皇太后默默颔首,闻见儿子身上的气息,不禁笑:“还以为你从储秀宫来,会满身药味儿,这香甜的气息,从哪儿来的?”
皇帝胡乱敷衍过去,太后也不能真让儿子难堪,说罢这些事便散了,在宁寿宫门外,皇后凑过来闻了闻弘历身上的香气,轻轻睨他一眼,别过脸道:“人家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皇上可要悠着点,别叫人替你背着错,被旁人指指点点也罢了,叫皇额娘误会,有她什么好儿?”
弘历干咳了一声,皇后不禁笑出声:“都三十好几了,还是从前的样子,你就一点不能改一改?”说罢就丢下皇帝,回他的长春宫去。
先后被母亲和妻子抢白,皇帝脸皮再厚也不能去延禧宫找红颜,回到养心殿后没多久,高斌与族人就问询而来,果然贵妃是不成了,皇帝便当面许诺讲晋封贵妃为皇贵妃,消息一经传出,宫内顿时热闹起来。贵妃的生死此刻已无人关心,女人们关心的是贵妃一位本就还有一个空缺,这下子空出两个来,是不是该有人去填补。
可见皇太后虽然时常言语行事无情而刻板,但常常能看透后宫女人的心思,毕竟是经历三朝的人,不容小觑。
延禧宫中,数日后如茵进宫来,这一回是先去看过舒嫔,骄傲的人满心期待自己要成为舒妃,在堂妹面前洋洋得意。如茵对红颜唏嘘:“到头来根本没人在乎贵妃的生死。”
红颜挑着烤在炭炉里的栗子,无奈地说:“我昨日去寿康宫请安,温惠太妃与我说,把贵妃的事看淡一些,其实这宫里大部分人都是她这个命数,没有任何人在乎生死,终有一天悄无声息地离去。只因贵妃身在高位,才会被人看见,太妃娘娘要我放下怜悯,逝者很快会被遗忘,要好好为自己活着。”
如茵叹了一声,又道:“说起来,这一次若大封后宫,姐姐是不是要晋贵人了。”
红颜颔首:“娘娘已经默许了,盼着我早些能为她分担六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