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夜,皇帝依旧宿在九州清晏,昔日被撤了绿头牌的纯贵妃,风风光光的复了宠,不知屋内光景的人,都以为这圆明园里的风向又要变了。
可是到第四天,皇帝散朝后收到富察傅恒的折子,说等交接了山西任上的所有事,就即刻回京,并向皇后请安。弘历喊来吴总管问:“皇后此刻在哪里?”
吴总管时时刻刻派人盯着长春仙馆的动静,皇帝一问他就能答上来:“魏贵人在和娘娘选做夏衫的料子,魏贵……”他话音未落,皇帝已阔步从面前带过一阵风,听得他怒气沉沉,“摆驾长春仙馆。”
春日柔和,皇帝却无心赏春,肩舆匆匆行至长春仙馆,针线房的宫人刚刚退下,皇帝扬尘带风地进了门,红颜正抱着一匹布料,皇后臂上挽着轻纱,见了他也不奇怪,笑问:“皇上怎么这会子来了,也不派人说一声,臣妾这里乱糟糟的。”
红颜抱着布匹,笨拙地行了礼,皇帝面上的凌人盛气,让她紧张,而下一刻皇帝果然冷冷地说:“你退下,朕与皇后有话要说。”
除了正式场合,与其他妃嫔都在一起时,他们三人才会同时出现,虽然也非私下里就不见,但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口吻,还是头一回。红颜心里重重地一沉,明明白白地提醒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莫要为了一句简单的话,自己先伤了心。
她与皇后看了一眼,而皇后早就对她说过,若是出现这样的事,若是皇帝真的亲自来撵她,她就安安静静地离开,不用再过问自己。红颜抱着布匹就走了,可是到了门外头,才发现自己把皇后的东西带了出来,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本能地转身想要放回去,忽地听见里头帝后的对话,才警醒。
皇帝正说:“你要朕怎么样,朕倒是有心来给你赔不是,你偏不给朕机会,你明知道朕不愿你和红颜都尴尬。”
皇后语气淡漠:“这几天不是好好的,皇上觉得哪儿不对劲?”
“亲蚕那日中午的事,是朕的不是,但这几天夜里朕勉为其难宿在九州清晏,难道你不明白朕的心意?”
“皇上做得对啊,人家委曲求全来示好,您不能拂了面子,不然又突然冷下来,像是您做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指不定又要有人说是臣妾心胸狭窄。”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为难朕,旁人看着是什么事都没有,可你时时刻刻都在让朕难堪。”
“皇上,臣妾可什么都没做。”
两边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皇帝果然动了气,怒道:“安颐,朕可是皇帝。”
红颜心里直跳,转身就要走,可却听皇后道:“弘历,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做皇帝了吗?咱们打小在一起的时候,你做皇帝了吗?到如今你理亏了,就拿一句朕是皇帝来压我?”
直呼其名,还没有了敬语,红颜一直知道帝后恩爱如普通夫妻般,可皇后竟能做到这一步,她抱着布匹急匆匆地离开了内殿,遇见千雅在外头,塞给她后道:“我不小心带出来的,你替娘娘收着,我回平湖秋月去了。皇上和娘娘说着话,你们一时半会儿别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