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天丈夫莫名其妙地对人参的抵触,傅恒在养生之上虽然粗枝大叶,可向来自己给他吃什么他都毫不犹豫地往嘴里送,那天突然这么反常,口口声声地说人参不要再进家门,他心里一定有鬼。可丈夫心里有鬼不要紧,如茵就怕王府的人醒过神来,追究这病既然不害性命,为何永琪还是死了。
如茵惴惴不安地观察了几天,发现王府里一切正常,没有人寻死觅活地要为永琪讨个公道,毕竟那病真真实实地在他们眼前,没日没夜地伺候了几个月,眼瞧着回天乏术,她们早就累了。
如茵暗暗舒口气,而他的丈夫,明明彼此一个眼神都能看出对方心里有什么事,但这些天,傅恒不是在一起时回避自己的目光,就是假借忙碌在书房休息。如茵知道,丈夫不是因为自己异常而逃避,是他本身在逃避他自己。
说是默契也好,说是不愿横生枝节也好,如茵内心同样希望这一段日子能平静地度过,再过些日子,地底下埋着的人都“不见了”,那些事再也没法儿追查了,她才能真正放心。而她相信对于傅恒来说,他一定早就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去纠缠表现古怪的他,他若有一日考虑清楚要来告诉自己,到时候的话到时候再说。
五月里,红颜顺利分娩,生下了皇帝的第十七子,失去五阿哥的状态下重新得到一个儿子,皇帝称幼子为天赐麟儿,与哥哥们一样从玉,赐名永璘,红颜九死一生,他自然十分心疼,没有等三日后方可入产房的规矩,早早地就闯进去陪着她,那之后红颜坐月子的时间里,皇帝只要离了朝政就陪在她和孩子的身边,亲自教导十五阿哥念书,笨拙地为小婴儿换尿布,一个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会做的事,他都做了。
太后曾说,红颜腹中的孩子会给皇帝安慰,新生命果然是带来了希望,弘历似乎是把觉得自己对永琪亏欠的一切都弥补在了新生儿的身上,连舒妃都对她说:“姐姐放心,过一阵子皇上就淡了,现在他是把十七阿哥当玩具呢。”
这些红颜都不在乎,经历了这么多起起伏伏,只要儿女能平安,只要皇帝能康健,只要这六宫太平无事,她就满足了。而因皇帝时常陪在身边,其他人就不得靠近,除了分娩后的那天,红颜好一阵子没见过如茵,只偶尔听舒妃说起纳兰府的事,知道如茵这阵子常去帮忙料理。可她却不知道,因为皇帝的瞎殷勤,给了如茵一段时间来平复心里的酸涩。
红颜分娩的那天,如茵因在纳兰府,没能及时赶去圆明园,等她得了消息想去时,想到皇帝和诸妃都会在天地一家春候着,她再去不方便,就回家等消息。得知母子平安,便想去告诉丈夫,谁知走到书房门前,傅恒已先一步知道圆明园里的事,听闻红颜母子平安时,丈夫脸上露出的那一抹欣慰的笑容,竟在这么多年来,第二次伤害了如茵。
比起后来的种种,当年酒醉吐真言的事,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上一次如茵气疯了,是傅恒不顾生死跳进火海去救红颜,而这一次这抹淡淡的笑,以及在发现自己后立刻就收敛的神情,又把她伤害了。如茵再三告诫自己,不要为了这种小事耿耿于怀,时间久了会成为心结,她和红颜的情分,她和丈夫的感情都会受损。
可真正让她梗在心里的,又岂是这一抹笑容,她在纳兰府询问过那几位被派去照顾堂兄的大夫,果然五阿哥当初病情反复,有着很多原因,太医甚至说:“兴许府里哪位夫人,惦记着王爷能早日康复,背过太医私下用了补药,不然这样的病,以太医院几位泰斗的能力,绝不可能恶化的。”如茵已经认定了,傅恒通过什么办法,把那些让他皱眉头的人参,送进了永琪的口中。
六月里,红颜出了月子,因天气酷热,皇帝又有散心之意,便带着红颜与诸妃,侍奉太后一起离了圆明园往承德避暑。如茵在她们出发前的日子进宫来看过,彼此说说笑笑逗着孩子,什么心事都没有表露,而红颜身体虚弱,也无心管其他的事,皇帝要带她去承德,推脱了几次推不过,也就跟着去了。
傅恒自然要带着儿子一起随驾去承德,但郡主有着身孕不宜出远门,如茵就有借口留下陪伴儿媳妇,没有跟着走。如此整个夏天,如茵都再见不到红颜,也见不到丈夫,虽然他们彼此也绝不可能相见,但如茵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放不下过。
事到如今,如茵好像不是在吃醋丈夫对红颜的那点情意,她是怕他们所有人守护了二三十年的事,会有一天被人捅破,只怕傅二爷和皇后那点事被说得再不堪,也比不得皇帝知道傅恒和红颜之间星点的暧昧,因为红颜是他心尖上的人,那才是真正所谓的背叛。
天气燥热,如茵心中烦闷,渐渐就像生了病似的,儿媳妇不敢瞒着福灵安,便寄了家书去承德,没想到第二天,傅恒就亲自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