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官许昌因将将从太医院下了值,正打算从安定门出了宫。
昨日夜里,整间太医院的太医都被贬了职,不必多做打听,也知道是因得早前皇后娘娘落胎之事。
他一个小小药官,不必背上那连带之责。只是因着身上这小小官职也是与长孙家求来的,早些时候为了还恩,他便帮着裕贵妃打探了些太医院的消息。
许昌因心中有亏,自想着此回出了宫,便告上病假,得好好躲上几日的风头。正如往常一般行来安定门前,却见得几个正也出宫办差的小内侍,被西厂同知卫萧肃搜查。
他谨慎着,远远观望了会儿,却见一小内侍被搜出来个圆形徽章,便就被萧肃的人带了下去。他心觉不妙,从身上摸索出来那同样的东西,直扔去了地上一角。
上回宁家耳目替贵妃问他来要皇后娘娘的脉案,便要以此为信物。怎知道如今,成了惹祸的玩意儿。
他整了整衣襟,直了直腰背,方继续往那安定门去。本以为已经撇清了关系,可还未行到门前,却被人拦了过去。
见得来人一身玄色锦衣,许昌因自知是东厂的人。忙与人一揖,“不知小的可是哪儿挡着大人的道儿了?小的正下了值,预备归家。”
“可是他么?”眼前人身姿矫健,问的却不是他,而是身后的小药童。
“诶。是许大人没错。”小药童亦是侍奉在太医院的,平日里与许昌因不过多几个照面。
“许大人,有人见您前阵子,总往施太医的药房中去。镇抚司想请您回去问个话呢。”
“这…可没有的事儿。”他自然知道施成那药房里有什么,便就忙着否认。
来人却道,“您这身上的官职,也是长孙大人托人引荐的吧。”
“……”许昌因没了声儿,该认的,却又不敢认。东厂替皇帝办事儿,这官僚往来被他们知道,着实寻常。
“那就有劳许大人与我们走一趟。”
“若要我等在这安定门前动手,可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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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江蒙恩又再续了一盏热茶,送来了案上。见得主子还在疾笔写着什么,唯有再劝了劝,“陛下一夜未睡了,还是去寝殿里歇下吧。太医嘱咐过让您静养,您这可都熬了一整夜了。”
却只听得主子问起:“华清来了么?”
“华侍卫已在外头候着了陛下。”
“传进来。”
凌烨目光淡淡,将写好的密函合上,扣入折子里。待江蒙恩将人领了上来,方与案下华清道。
“你带五百精暗卫,往贺习景军中一趟,朕有件事须得你亲自去办。”
华清一拜,接下那封密旨,方循着门外去了。
凌烨这才起了身,扶着江蒙恩往寝殿去。他还得养着这副身子,才能办好接下来的事。
寝殿内,冬日白晃晃的日光透过窗棱洒了进来,越发显得一片空空荡荡。他指了指窗户底下一角,那里原摆着皇后几个衣箱,此刻却什么也不剩。
“皇后的东西呢?”
江蒙恩扶着人,只好解释,“娘娘搬回承乾宫那日,便让我等将东西都送回去了。”
“……”
什么时候,他竟然不记得了。
“叫他们搬回来。”
“……”江蒙恩讶异了一晃儿,方忙接了话,“诶。奴才一会儿便让他们去办。陛下莫再多思,还是早些歇息吧。”
“好……”他答应得如一个孩子。
一整夜忙忙碌碌,吩咐下去东西两厂的差事,又修书与贺习景,处理宁志安之事。他终于能睡下了…
“阿檀在等着朕。”
“……”江蒙恩听得怔了一怔,却也答不上话来。可主子好歹肯歇息了,能在梦中见见娘娘也是些许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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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新年,正是内务府中最忙碌的时候。若是换做平常,忙碌的该是为宫中后眷预备新年的用度与家宴。可今年,新年之事无人问津,张斯伯忙着的却是彻查先前惊扰皇后胎象之事。
依着那施太医的脉案,十二月初三前前后后的事件,也大体如斯。张斯伯一早便拟好了文字,正晌午,便让人往养心殿内通报了声儿。
他自己则寻来内务府后院儿,打理打理那几颗云松,一并等着养心殿传召便是。
这冬日里,云松容易沾灰。每日清晨得洒些清水,那松针叶子看着方才可爱。他年过不惑,早已无心后宫纷争,冬日里养松,夏日里养蚕,到底成了多年不变的习惯。
正持起剪刀,打算修剪修剪那松枝叶子了。身后却传来女子的声响。
“看来张总管今儿心情好,真是难得。”
张斯伯回头,见得那女子进来,举止不俗,姿容端庄。与平日里不同的是,发髻侧簪了一朵桑白的冬花。他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来目光,继续给云松剪枝。
“邢姑姑是为皇后娘娘簪的花吧。”
张斯伯叹了声气:“娘娘也是去得蹊跷,年岁尚浅,还未来得及享福呢。”
“为人奴婢,自要为主子守孝的。”
邢倩行了过去,伸手去接了张斯伯手中的剪刀过来,“这些事情,可不该劳您做的。奴婢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