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2)

那一脚直直踹中了胃,阮珏躬着身猛地感觉到恶心,趴在那儿吐了许多东西。

恶臭弥漫,阮觅脸色却没变过。她那双与阮家人一模一样的眼,微微眯着。

阮珏终于吐够了,瘫软在地上仿若一条缺水即将渴死的鱼,苟延残喘。他似乎被那一脚踢得神志不清,闭着眼一直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人总是活的自私,在一帆风顺里忘却自己曾犯下的过错,甚至并不认为那是过错。只有因为这件事而遭到报应时,才会突然惊醒,想起来那些于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于旁人却是绝望的事。

阮珏便是如此。

疼痛让他想到年幼时做过的事情,也骤然想起来,为何见到阮觅逐渐露出不同于以往的锐气时,他会心慌焦躁。

一切只不过源于他年幼时的一些事。

那时候阮觅刚从乡下接回来,阮珍珍很快动身去了南泱。于是正室夫人所生,却粗鄙不堪不受宠的阮觅成了他们几个庶子针对的对象。

或是出于轻蔑,也或是处于某种隐秘的嫉妒。

他们嬉闹着在阮觅身上留下各种伤痕,揪头发,拿石子砸在他们做过的事情里只算是不值得一提。

那日他去见父亲,却发现了躲在池子旁边的阮觅。

这是干什么?想讨父亲的欢心,还是说来告状?

当时已经十二岁的阮珏高出阮觅许多,轻轻松松就把阮觅从角落里提溜出来。

“土包子,你竟然跑到这里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阮珏抽了几耳光,发现这确实是个木头,连挨打都没有反应。看到一旁的池子,阮珏忽然起了新的想法。

若是把人扔进去,她脸上肯定会露出害怕的表情!

至于阮觅的命?在阮珏看来,什么都不算。

他双手一推,阮觅便掉进水中。不过她没有完全沉下去,而是双手紧紧抠住岸边的瓷砖,抠得指甲翻起,血肉狰狞。

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直盯着阮珏,让他猛觉瘆得慌。

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吓到了,阮珏深感恼火,抬脚就往阮觅手上踩。

“看你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阮觅一直看着阮珏,或者说,看着他身后的阮奉先。直到她一双手血肉模糊,再也支撑不住往池中沉没下去时,她也没听到阮奉先说一句话。

那个本该是父亲的人,纵容着这场恶行。

因为阮珏的话,想起一些不怎么愉快的记忆。阮觅幽幽叹了口气,脸上终于不像先前那般近乎死寂的平静,反而有了点笑。

“你在说什么不是故意的?若是说小时候那些小打小闹,方才我打了你,就算一笔勾销了。你也不用防着我再对付你。”

阮珏被她轻松的语气吓到,惊疑不定地抬头打量她,忍着疼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看我如今,不还是好好活着?”阮觅脸上的笑,仿佛平静湖面突然泛起的涟漪,先是一点儿,随后逐渐扩散,越来越大。

“父亲也太狠了些,你终究是他儿子,他却这般对你。我看着都心中不忍。还有霞姨娘,也是可怜,不知道被送去哪边的寺里了。今年冬天可是听说要比往年都冷啊,可怜的霞姨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来。”

“兄妹一场,这些银两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便予你送行罢。好生活着,才能想旁的事,不是吗?父亲都好好活着呢。”

最后几个字犹如恶魔低语,缠绕在阮珏耳边。他胸腔内喷薄的仇恨,刹那间找到了新的对象。

见他听进去了,阮觅笑着将一小袋碎银子放在阮珏手上,转身走了。

几个仆人站的远,并没有听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后来三小姐送了东西给阮珏。他们心里感慨,三小姐真是难得的大善人,然后便干脆利落地把阮珏扔了出去。

阮家出了这种大事,阮珵这几个在书院的儿子自然要赶回来。

于是后面几天,阮奉先养病的房间里就变成了争宠的地方。

那激烈的架势,好像下一秒阮奉先就要两眼一翻两腿一蹬离开人世了。

五六个有儿子的妾拉着自己儿子在阮奉先面前哭哭啼啼,那几个没生养的便打扮得格外俏丽,哭得梨花带雨希望趁着阮奉先虚弱刷一波好感度。

一房莺莺燕燕,以前每回看见这样场面就气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的阮母,这回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难以说出心中的想法,只是对床榻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再也没了以往的执念,甚至感觉有些可怕。

阮珍珍来了三四回,见这边竞争实在太激烈,阮母不作为,她一个人也很难斗得赢那几个姨娘,所以干脆转移阵地,打扮得俏生生的去了外头。

去外头干什么?自然是各种宴会了。

赏莲会的时候,谢氏带着她认识了许多人。更何况她身上现在还顶着“阮均衣疼爱的妹妹”这个光环,不少不知内情的人都很乐意把请帖送到她手上。

除了身体虚弱无法得知外界消息的阮奉先,谁都知晓阮珍珍最近在外头可是风风光光的,哪场宴都有她的身影,特别是王氏人出席的宴上,阮珍珍必定花费许多功夫打扮自己。

对于这样的发展,阮觅也乐见其成。

原书里面规定好的情节,究竟能不能改变?这些目前只能从阮珍珍身上实验。

旁人都忙着,阮觅也不能坐着发呆。

她在府里歇了几日后,终于再次找到机会出门去了魏驿蔺那处。

太过频繁的接触会让人产生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错觉,但间隔四五日,倒是能让人逐渐放松警惕。

阮觅进了魏驿蔺的小破宅子,门都没有阖上,她便径直走了进去。

一边走一边恶趣味提醒出声:“我进来了。”

像极了知道老鼠藏在哪儿,却偏要装作不知道模样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