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见阮觅神色太过惨淡,翠莺难得缓和了声音,安慰她道:“我听闻阮大学士最是喜欢用功的人,就算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只要是用心去做了,都会得到他的赞扬的。”
阮觅缓缓抬起眼。
一个晚上的努力算努力吗?
翠莺咳了咳,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条件,阮觅一个都不沾边。
但没办法,总是要去面对的。
瞧着阮觅这一脸丧气,翠莺故意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还躺着干什么?今儿个就打算在这儿躺一天不成?”
她长眉挑起,不耐烦时气势顿生。
阮觅一下子收起刚才那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缩着脖子连忙起身,“起起起,我现在就起还不成吗?”
嘀嘀咕咕地拿过那小截杨柳枝,将一端放进口里嚼了会儿。待嚼出纤维细条,就蘸上青盐,再度放入口中磨蹭牙齿。这便是这个时代的刷牙方式了。
没花多少功夫就弄好了一切,阮觅再次把自己熬到凌晨才写完的东西看了一遍,然后沉默了。
清水巷的晨间有着与别处一般无二的宁静祥和。
平整宽阔的道路,车轱辘从上面碾过,发出一连串闷闷声响。像是一把又钝又破的刀,艰难划开遍布巷子的宁静。
突兀的同时,却又和这巷子有些和谐。
“到了,下去吧。”翠莺慈爱地摸了摸阮觅的头,像摸着一只扒着自己裤腿不放的傻狗。
阮觅差点落泪,悲壮下了车。
来之前阮觅对着那两张写着心得的纸发愁,翠莺在一旁笑话她,阮觅则反驳得头头是道。
“要是等会儿一阵风吹过来,把这两张纸卷走了怎么办?”
翠莺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并拿出一块藏蓝色的小步,小心地把两张纸放进去包好。阮觅下车时就把这个藏蓝色的小包紧紧抱在怀里,好像这就是值得她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门口的人认得她,知道这位是府上贵客,一点儿也不敢怠慢,连声问好并将她引去里面。
往里面走的时候,阮觅时不时停下脚步,小心掀开布去看里面的纸有没有被撕坏。确定完好无损后又长长叹一口气,叫人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仆从非常耐心,就算一路上阮觅停下来看布包里面的东西起码看了有十次,她都是面带微笑候在一旁,专业素质高得令人赞叹。
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没有像阮觅曾经看过的电视桥段那样,一阵大风吹过,将XXX的试卷吹进河里。也没有莫名其妙摔一跤,手里试卷在慌乱之中惨遭撕毁。
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得阮觅喜极而泣,陷入长久的沉迷之中。
今日又是阮平左的休沐时间,他教导着两个女儿,时不时往门外看一眼。极其严肃的一张脸,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但此刻竟能从这张脸上瞧出一点儿很纯净的期待。
阮宝珠人小但脑瓜子很活,她很快就注意到了阮平左往外看的动作,并瞬间做好了偷懒的计划。
今日谢氏有事,没来陪他们一块儿读书,阮宝珠的压力瞬间小了八成。
阮平左往外看,阮宝珠就立马闭上眼歇一会儿。听到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她又立马睁大眼,盯着书上的字好像这是她此生挚爱。
就要这样进行了好几个来回,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阮宝珠咧开嘴笑了笑,露出刚掉下来还没长出牙的黑洞。
她倒要看看这个倒霉蛋是谁?
当阮觅面无表情出现在书房门口的那个瞬间,阮宝珠立即收回脸上的笑,顺带着紧紧闭嘴,掩盖住那缺了牙齿的地方。
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能笑。
阮觅目光淡淡从阮宝珠身上收回来,然后不得不与阮平左对上。她十分恭谨地行了一礼,道:“伯父日安。”
阮平左点点头,让她进来。
“可用过早膳?”
光是这一句话,阮觅就在心里翻来覆去分析了许久,然后试探道:“……没吃?”
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
要是她说自己没吃早膳,那是不是要现在带她去吃点东西?然后就能顺带着避开上交心得?
她越想越觉得这样可行,甚至伸手捂住自己的胃做出因为没用早膳饿得胃疼的样子。
这样够逼真了吧?!
岂料阮平左淡声道:“宝珠与宝璃也尚未用过早膳,等会儿上完早课,便一齐吃吧。”
阮觅:终究还是我不配……
仆从在阮宝珠旁边又加上一个软垫,这是阮觅今日的“座位”。阮宝珠规矩坐在那儿,眼神不敢离开面前的书,小手却是在软垫上拍了拍,示意阮觅坐在这儿。
瞬间回到了让人心慌的高考考场似的。
阮觅表面淡定,咽了咽口水,然后低垂着头跪坐下去。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阮觅悄悄抬起头,刚掀起眼皮就和阮平左视线对上!
一口气堵在喉咙管里差点没把阮觅呛死,她狼狈咳出声,扶着桌案咳得浑身颤抖。阮平左沉默着递了杯茶过来,阮觅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谁是谁了,接过茶喝了好几口才止住喉咙里那股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