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阮母像个寻常母亲一样嘘寒问暖,阮觅却有些乏了。便没有拿出以前演戏那套,同她演什么关系亲密的母女,而是神色有些困顿地嗯嗯啊啊应几声。
但这副模样落在阮母眼中,却又是另外的意思了。
她有些局促,心想着果然是上回中秋夜里把人的心给伤透了,不然依着这孩子以前对自己敬重孺慕的性子,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冷淡?
要说阮母喜欢阮觅多过于阮珍珍,那还真没有。
只是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以前又是喜欢黏着她。现在突然许多日不曾过来了,心里自然有些失落。
阮母对于自己之前没有站出来给阮觅说话的事情一直有些愧疚,时间过得越久,这份愧疚便积累得越深。到了现在已经堆满了心间,让她不舒服得很。于是才有了今日的谈话。
她急于去做点什么,用来削减自己的愧疚。
“这天儿渐渐凉了,母亲瞧着你最近穿的那几身衣裳也有些薄了,等会儿便让红菱去拿几匹新到的料子给你做衣裳去。要是不喜欢,可以起去云锦阁挑挑。鳞京那些年纪同你差不多的小姑娘们可喜欢往云锦阁跑了。你若是得空,便出去看看。喜欢什么,尽管挑。”
阮母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阮觅的手。
“要是缺了什么,也可同母亲说,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说话间,还将两张银票塞到了阮觅手里。
一张一百两,两张便是两百两。
瞬间有钱的阮觅:……
万能的钞能力。
她沉默一会儿后,压下浑身困乏打起精神,很敬业地弯着眼睛笑起来,“母亲对我真好。”
仅这一句话,阮母便像是得到了赦免,长长松了口气,心里的愧疚感大消。
“你这孩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她顺势又将自己手上的玉镯褪下来戴在了阮觅手腕上。
眉目慈祥得很,还真像是个全心全意为女儿着想的母亲。
仿佛前几年从不出现,将阮觅视为无物的人不是她一般。
阮觅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脸上的笑完美无瑕。接话也接的很快,阮母那句话刚说完,她便如同一般的同母亲说着悄悄话的小姑娘那样不好意思地垂下脸。
“母亲对我好,我自然是知道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看起来极为和睦。
但从始至终,不管阮觅表现得与阮母有多么亲昵,她与阮母都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就像一个整日演着戏的演员,无声保持着最后的底线。
而阮母今日这样异常的行为究竟是为什么?刚开始时阮觅确实不清楚。但多听了几句话后便能明白过来,这是出于她的愧疚。
阮珵是这样,阮母也是这样,巧合一样通通凑在了今天。
其实阮觅是无所谓的,不会因为这份愧疚是在她来阮家的第四年时,才姗姗来迟而感到生气。也不会因为突然受到关注与怜爱而欣喜。
这些于她而言仅仅是耳边吹拂而过的一缕风罢了。
嗯……但给了银子就不一样了。
她得有敬业精神。
于是这个很敬业的人陪着阮母谈天说地,从阮母追忆自己刚怀孕时的幸苦说到了她小时候带着阮珍珍玩的时候有多累。其间不管说到了什么,阮觅都保持微笑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真有趣。”
天上的日头从略有暗淡到消失,再到换成漆黑的夜空。
阮母尽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又把阮觅留下来吃了顿碗饭。用晚膳的时候阮奉先也在,阮珍珍因为心情不好这几天都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吃,阮珵倒是来了。
这回用的是小圆桌,只坐了四个人。于是阮珵与阮觅便算是相邻。
他看着阮觅气若游丝的模样有些奇怪,吃了几口,终究是没忍住,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绷着脸拿公筷给阮觅夹了点菜,“这个不错。”
阮珵从来没给人夹过菜,动作中透着几分生疏。
阮觅则是一下午都在陪阮母说话,耗费了巨大的精力,见阮珵夹了菜,眼睛也没力气抬起来了,只道了声“多谢”。
阮珵再也找不出别的话说,便只能继续用饭。
这场面要是发现在一月前,阮奉先肯定会冷哼一声训斥阮觅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用膳的礼数都不懂。但是现在他自己都得靠着阮觅去抱顺郡王府的大腿,于是便假装什么也没见到。
最后用完膳,阮奉先放下筷子,丫鬟们过来收拾东西。
阮觅面前的碗碟里,属于阮珵夹过去的那块芙蓉豆腐依旧盘踞在碟子里,完全没有动过。
阮珵看了一眼,脸上终于藏不住失落。
这于他而言,无疑是明晃晃地拒绝了。
要是让阮觅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大概只能无语一阵子。她不吃倒真不是因为嫌弃阮珵,只是没胃口罢了。而且那豆腐正巧就是阮觅不怎么喜欢吃的几样东西之一。
不过阮觅并不清楚阮珵这样细腻而丰富的心理活动,就只能让阮珵继续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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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渐到了八月末。
院试被称为是科举考试的初阶段考试,考过了便是生员,即人们常说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