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拍了拍手,秋竹牵着皎皎进来,小女娃蹒跚走到元祯跟前,一双明眸看着他,糯糯唤道:“阿爹……”
元祯比方才楞得更久,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她叫的?”
“否则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我捏着嗓子叫你阿爹?”傅瑶一脸的鄙夷。
元祯欢喜不已,立刻将女儿抱到榻上,一门心思教她说话,似乎立意培养她的语言天赋——结果自然以失败告终。
元祯一脸沮丧。
傅瑶无奈说道:“这才是刚起步呢,她就会这几个音,总得慢慢教起。”总算避免元祯操之过急。
虽是如此,看到父女俩嬉闹的场景,傅瑶心中便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若能永远如此便好。
她遵照赵皇后的吩咐,每隔五日就去椒房殿向赵皇后请安,赵皇后从起初对她无视和抵触,渐渐也变得跟她有商有量——怎么说两人如今已是正式的婆媳,且宫中许多宴会礼典都少不了太子妃的参与,不打交道是不可能的。
赵皇后除了问她些东宫琐事,关于内廷的一些动静有时也跟她商讨,她一脸庄重的说道:“来日太子登基,这六宫的事宜自然得交由你打理,你还年轻,可是也该慢慢学起,不然到时丢的不只是你的脸,也是太子的脸。”
赵皇后这是有意将她当做未来的皇后来培养,傅瑶暗暗称奇。她自己倒还没想得那么深远。
但既然赵皇后有这个意思,傅瑶自然满口答应——反正这种训练没准能派的上用场,不要白不要。
她一边将赵皇后检查完的账册归拢,一边问道:“臣妾听说今年有选秀大典,可还如期举办吗?”
大历朝的规矩是三年一选秀,傅瑶进宫的那年正赶上选秀结束,如今又是一个轮回。但这也并非定制,若皇帝没这个心,当然也可以不要。
赵皇后揉了揉鬓角,“陛下没说取消,那就还是如常,本宫已着人吩咐礼部办去,挑些好的进宫,或是送给宗亲与众大臣,也好了了这桩心事。”
傅瑶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其实母后若是不愿,何妨趁此劝劝陛下,儿臣见陛下并非贪图美色之人,或者会听进母后的建议。”
她是怕成德帝枯木逢春,元祯又多出几个弟弟妹妹,那就不好办了。
赵皇后居然听懂她的意思,冷笑道:“本宫为什么要拦着?陛下的子嗣再多,太子也是他独一无二的嫡长子,谁也别想越过他。倒是高氏才该为此担心,要是宫里多几位有孕的美人,她就得为安王着急起来了。”
这样说也有理,傅瑶附和地点了点头。儿子再多,元祯还是长子,可元祈的地位就相对不那么突出了——对高氏母子而言确是不利。
赵皇后瞅了她一眼,“本宫倒是想为太子选几个出色的良娣或是孺子,好为皇室开枝散叶,可他执意不肯,还说你如今有着身孕,劝本宫不要拿这些话扰你。”
您现在不还是说了吗?傅瑶很无语的想着。
赵皇后又道:“本宫知道,像你这般自私之人,若要你去劝说太子,你也必然不肯。所以本宫口头答应了他,可是你别以为从此就高枕无忧了,但凡为帝王者,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妻妾成群,专宠一人那是昏君才干的事。等你安然生下孩子,本宫断不容你像现在这般霸着太子,你也该知道分寸,好自为之。”
赵皇后也就会耍耍嘴皮子功夫,傅瑶并不畏惧,面上仍做出恭顺的模样,“是,臣妾知道了。”
说她霸占太子吗?她还真就霸了。感情的事本就是自私的,她偏要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旁人又能如何?
赵皇后的预期不假,高贵妃确是为此担忧,可是大选已经如期安排下去,高贵妃再有本事也没法阻止。
成德帝或许真是老了,欲心不及年轻时那般坚固,总共也只选了六名女子,其中一个赐给了丧偶的穆亲王,另一个指婚给右相之子,算下来,留在宫中的只有四位。
人数既少,高贵妃也能放心,更令她放心的是,此番入宫的女子,成德帝给的位分并不高,最高也只是美人,如此下来,想与她比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选秀那日傅瑶不在场,事后也并不关心,这些女人名义上是太子的庶母,实际上与东宫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倒是小香颇为八卦,时常将探听到的消息告知她,“说这一个月来,陛下都没怎么召她们侍寝,新人们形同幽居,惹得宫里那些娘娘们暗笑不已。”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傅瑶淡淡说道,心下颇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明明是差不多年纪的青春少女,却要被送进宫来伺候一个中年大叔——按照古代普遍的低寿命来看,成德帝没准步入老年了——从此再也不能出去,这自然是一种悲哀。
当然,任何事件都不能脱离时代背景分析,放在这个年代,这也就是很平常的事,不值得什么。
“太子妃您就不担心么?”小香咦道。
傅瑶更奇,“担心什么?”
小香看看四周无人,才偷偷说道:“担心这些人不甘寂寞,设法引诱太子犯错,太子妃您大概不知道,放在前朝,这样的事不在少数呢!”
“停停停!”傅瑶忙皱眉令她打住,“越说越离谱了,这都叫什么话?快去做你分内的事去,别整天胡扯白道的。”
小香吐了吐舌头,乖乖出去。
傅瑶坐在座上想了想,自己都觉得好笑,小香的故事太荒唐了:宫中私通乃重罪,哪个嫔妃不要命了敢勾搭太子?元祯生的再俊也不见得有这样魔力。
不过,元祯这张脸的确是个祸胎,她是该注意点好。
何伊人才转过御花园的南角,就看到田妙姝从另一边气喘吁吁跟上来,唤道:“何妹妹。”
何伊人惊喜的面向她,“田姐姐!”
田妙姝迎上来,埋怨道:“我早听说你也被选进宫,只不曾见过你,你也没主动找我,好歹咱们也是从小相伴的交情。”
何伊人笑道:“我自然记得小时候,只后来听说你随父迁往金陵,便再没见着了,没想如今因缘巧合还能碰面。你说我不来找你,这却是有原因的,这些日子我一直跟着德妃娘娘宫里的嬷嬷学规矩,今日才得闲出来。”
田妙姝拿扇子轻轻拍她一下,“我何尝不是如此,说着玩罢了。你说你住在张德妃宫里,可还好么?”
“张德妃为人挺好,只是她忙于看顾三皇子殿下,每常不大能见着,”何伊人点了点头,“姐姐你呢?”
田妙姝的笑不禁有些勉强,“我被安置在李昭仪的柔仪殿,昭仪娘娘倒是还好,只是那位二公主……不说也罢。”
何伊人立刻生出同情,她们不过是卑微的嫔御,皇帝的女儿却身份贵重,早就听闻这位二公主生性刁蛮跋扈,连北蕃的亲事都敢拒掉,逼着人代她和亲,想必田妙姝在她手底下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她待要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反而田妙姝先揽住她,宽慰说道:“算了,咱们既然已经进宫,只好先能着过下去,日子如何,总得以后才知道。”
两人绕过假山,就看到御花园的夹道上,一身着华服的女子坐着轿辇,由侍儿们浩浩荡荡簇拥着过去。
何伊人好奇问道:“这是何人如此大的排场?”
“那是太子妃傅氏,几个月前刚得册封,又有了身孕,自然尊贵无比。”田妙姝冷笑说道,“比不得咱们这些低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