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直扑胡亥喉头的长箭,微微一偏,扎在了胡亥左肩肩头。
胡亥只觉左肩一阵鼓胀的温热感,低头一看,只见血水涔涔而出,登时剧痛袭来。
他只觉眼前一黑,也不知是痛是怕,人已晕了过去。
晕倒前心道:果然莫装逼,装逼被箭射。
胡海没跟上他的语速,愣了愣,“啥?”
这次夏临渊放慢了语速,“断肠草、雷公藤、钩吻、鸩酒、鹤顶红,番木鳖、夹竹桃、砒|霜、乌头、一枝蒿——这些都是能致人死命的剧毒之物。不知陛下您想赐哪一种给赵高呢?”
胡海大开眼界,“都……都了解一下?”
夏临渊侃侃而谈,“钩吻乌头雷公藤,此三者,都属断肠草,服之令人肠断肚烂而死;鸩酒砒|霜鹤顶红,实为红矾,使人头痛抽搐而死;番木鳖为象郡产物……”
胡海呆着脸听他科普了半天,忍不住打断道:“夏卿啊,这毒关键不在于让人怎么死,关键是得无色无味啊。”
赵高又不傻不瞎。
夏临渊一噎,思索着道:“若说完全无色无味,臣医术粗浅,不曾得知有这样的毒物。”
胡海退而求其次,“那选色浅味淡的,以食物酒香盖过也可。”
夏临渊一个学医不精的,和胡海这个对毒物一窍不通的,讨论了半天,最终决定在深色果酒中加入砒|霜〇,以高足玉杯盛之赐予赵高。
夏临渊连番面见胡海,早有人密报于赵高。
是日君臣二人议定,夏临渊才出殿外,转角就遇到了特意带人等着的赵高。
“哟,夏太医。”赵高身边一名郎中①阴阳怪气道:“您这么着急忙慌从陛下殿中出来,可别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夏临渊心知不妙,道:“臣奉旨为陛下看诊而已。”
赵高一个眼神,左右郎中上前,擒住夏临渊,欲夺药箱。
夏临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哪里见过这阵仗,虽拼死力搏,还是无济于事。
药箱摔在地上,里面的药物滚出来,一阵异香。
赵高嗅着那诡异香气,盯着夏临渊道:“自陛下从余学律法起,至今近廿载,陛下待我如骨中之骨、肉中之肉,从未有一事相瞒。然今日夏太医横空出世,却非我能料想到的了。”示意跟随的医官上前查看滚落的药物究竟是何物。
夏临渊怒道:“赵高!你好大的胆子!敢擅动陛下入口之物!”
赵高冷笑道:“陛下入口之物,更该加以小心。正是为陛下着想,才有这番查阅。”说罢,目视上前检查药物的医官。
那医官细闻细嗅细尝,脸色微变,似有赧色,凑到赵高耳边低语数句,把那药丸以巾布托举献上。
赵高听了医官低语,微微一愣,见那巾布上的药丸大小如粳米而色红,异香扑鼻。
“一场误会。”赵高挥手,令左右放开了夏临渊,打量着他笑道:“夏太医既然是为陛下分忧,又何必瞒着我呢?陛下龙马精神,正需如夏太医这样的良医相佐。”
夏临渊气得哆嗦,胡乱往药箱里收着散落一地的药物,怒道:“陛下隐疾,岂容尔等窥伺!”
“还不快帮夏太医收拾?”赵高斥责左右,又换了笑脸,携着夏临渊的手送出几步。
原来胡海早已想到,自己这样密诏夏临渊,必然会引起赵高的注意;于是在第二次召见时就叮嘱夏临渊,带上春|药丸剂,万一被查,也有搪塞借口。
夏临渊快步疾走,直走出赵高等人视线,才长舒一口气,暗想,果然陛下料事如神。
那厢赵高露出个轻蔑的笑,踱步往宫外走。
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多年宦海沉浮赋予他的直觉,赵高总觉得哪里不对,临走到宫门处时,他猛地停下脚步。
“不对。”
左右问道:“大人,什么不对?”
赵高喃喃道:“他若是进呈丸药的,那丸药该留在陛下身边了才是,如何又给他带出来了呢?”
左右也明白过来,问道:“大人,可要把那夏太医带来问清楚?”
赵高想了一想,摇头道:“我倒想看看他要干什么。”也不知这个“他”指的是皇帝还是夏临渊,顿了顿,吩咐道:“找两个人盯着夏临渊,动作隐蔽点。”
“是!”
胡海对此一无所知,自以为筹谋得当,只等夏临渊告假归来,避开搜查把从外面置办来的砒|霜带入宫中。他如今不能处理政务,一来不愿引起赵高警觉,二来他并不会写秦朝的篆书,况且朝中大臣也多半都认不出,很容易露馅。
这第二条阻碍,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胡海便只好先在内宫打转,打算等除掉赵高之后,再想办法撑起秦二世这个身份。
咸阳宫很大,也很值得逛。
这要归功于秦二世的好爹,秦始皇。
当初秦始皇灭六国,每灭掉一国,就要在咸阳仿建该国的宫殿。可以说在渭水之北逛逛宫殿,就能遍览六国风情了。胡海又不是真的秦二世,对于沉溺酒色那种放纵的快乐,有种来自学霸本能的排斥。于是就每日逛一处宫殿,既是消遣,也是锻炼身体。
论起来,从嬴政就能看出来,秦二世的基因是很健康的,毕竟他爹可是能跟刺客荆轲比赛跑的主儿,母亲又是胡姬,混血更该体质好才对。可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至于胡海刚来的时候,被稍加刺激,就晕过去了。
胡海如今作为一国之君,就算只是逛逛景点,也是两队郎中贴身保护。他到一处宫殿,评点两句,左右就都大拍马屁。一开始胡海还被拍得通体舒泰,过了两三日也就腻烦了。
如今掌管宫殿宿卫的中郎将,不是别人,正是赵高的弟弟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