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能想到,胡海也想到了。
胡海冷哼一声,怒道:“此前有人密告于朕,言称中书令有谋反自立之心。朕初时不信,奈何那人说得真切。这两番试探,朕不过是为了证明赵卿清白,好叫那小人无地自容。难道朕真的会杀赵卿吗?赵卿此刻携众郎官前来,难道真有谋反之心?”
不死不休的局面,因为胡海这一番话,忽然出现了一丝生机。
赵高猛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陛下明鉴!小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天地可鉴!那进谗言之人,才是真正有谋反之意啊陛下!”他本就疑心李斯从中作梗,此刻更是一腔恨意杀意全奔着李斯去了。他本就是能屈能伸之人,忙呵斥众郎官,“还不退下!”
胡海见好就收,淡声道:“今日事,到此为止。”他看了一眼横死地上的赵成尸体。
赵高也痛心弟弟横死。
胡海又道:“此事是尉氏阿撩莽撞了,陷朕于险地。朕今将他贬为黔首①。赵卿此后便不要再追究了。”
“喏。”赵高并不敢有异议,还关切问道:“陛下手上的伤可要紧?小臣这就着人去请太医!”
胡海手痛得要死,可是这并不是最让他烦心的。
他开始感受到,那系统小姑娘说的“副作用”是什么了。
在晕过去之前那一刹那,胡海的脑内推理过程,可以写成一篇小论文。
总结来说,那就是他穿过来的这个时间节点糟透了,手足已经残害,忠臣已经屠戮,要通关难度简直是地狱级别。
胡海悠悠醒来,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总比一睁眼,看到底下有人指着一头鹿说是马稍微好点——虽然晚了点,总归还没晚到无法挽回。
他一醒来,便有个太医模样的人上前察看。
“陛下醒来便无大碍了。再取冷水巾擦脸。”
内侍跪地托着金盆清水,侍女柔荑打湿巾布。
胡海一摆手,探头瞅着那盆水……里面的倒影。
只见水中青年高鼻深目、称得上年轻英俊,黑衣高贵,眉宇间却又有几分可亲。想来始皇巡游,愿意从十八个儿子里带上他,不全是因为幼子的缘故,这张脸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胡海对影自照了半天,晕倒前愁云惨淡的情绪倒是没了,喜滋滋盘算着,他现在好赖也算大秦第一高富帅呢。
胡海望向殿外,只见霞光万丈——也就晕了没两个时辰。
想起晕倒前的对答,胡海左右看看,问道:“方才那个小内侍呢?就是回朕话的那个。”
这话一出,满屋子内侍、侍女跪了一地。
与此同时,就听殿外传道:“郎中令赵大人求见。”
伴着这声通传,殿外人不等准许已经大步走进来。
只见来人身着绿色广袖袍服,足踏方口齐头翘尖履,头戴彰显着天子近臣身份的高山冠;生得高大魁梧,眼角略有细纹,望之五十如许、气势不凡。
胡海听得“郎中令”这个官职,便知是赵高。
论起来,他能对这些细节如此了解,还要多谢那篇与亡国之君谈恋爱的小说——作者真是于史料上下了功夫的。胡海有点愧疚了,不该给人家差评的。
没想到这赵高长得还不错,听声儿也不像被阉过的①。
胡海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跟赵高有关的历史知识,多半还是刚从那篇晋江言情文里看来的。
这赵高本为秦国宗室远亲,父亲是个文法官吏,母亲是获罪之身,照着《史记》里的说法,“赵高兄弟皆生隐宫”。隐宫,乃是刑满人员工作之处。《史记》又说,赵高是“宦人”,有“宦籍”。不过秦朝“宦人”“宦官”都是天子近臣之意,并没有后来太监的意思。
赵高如此出身,可谓卑微低贱,却努力上进,善大篆,通律法。秦统一文字,便有赵高做《爰历》六章。怎么也算人才的赵高,入了秦始皇的眼。秦始皇让他管理皇帝车舆,兼行符玺令事,管事二十余年;还让赵高教幼子胡亥判案断狱。
这个赵高,可与后世人们印象中只会尖着嗓子“指鹿为马”的赵高不太一样。
后来有次赵高犯下重罪,蒙毅要按律处死他。结果赵高巧舌如簧,竟然使秦始皇赦免了他并复其原职。足见其机巧手段。
等到秦始皇巡游途中在沙丘宫暴卒、赵高与左相李斯因为担心公子扶苏继位后对他们不利,便矫诏以始皇身份赐死扶苏,推动胡亥继位,为秦二世。当时公子扶苏正遵照始皇的旨意,在上郡监督军队,协助大将蒙恬修筑长城、抵御匈奴。
假圣旨一到,公子扶苏是个实诚人,哭着走入内宅就要自杀。但是大将军蒙恬毕竟吃过的盐多点,警惕道:“里面是不是有诈啊?咱们跟皇帝再请示一下吧。”
公子扶苏说:“做父亲的要做儿子的死,还有什么好请示的呢?”
于是公子扶苏当时就凉了。大将军蒙恬不肯死,被囚。
秦二世听说公子扶苏已经死了,想着跟蒙恬也无冤无仇的,就想把人给放出来。结果这时候恰逢蒙恬的弟弟,蒙毅大将军代始皇外出祈福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