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那声音中的苦意与复杂不似作伪,穆湘西顿时呆住了,一时间居然忘记了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颊边洇湿,似乎有一滴灼烫的泪悄然落在了她的颈侧,沉甸甸地打湿了肩头的衣裳。

当时穆湘西很想抬头看看面前人的模样,可惜那一方勾住了凤冠零赘的红帕遮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直到最后他放手离开,她也没机会看见他到底是谁。

穆湘西自诩记忆力尚可,只要听过一次的声音绝不会认错,可是如今却怎么也没办法把那个人与眼前这个行事作风张扬恣意出了名的贺君知联系在一块。

可能是声音太过相像了,实际并不是他。穆湘西这么宽慰着自己。

“原是这样。”王氏早已习惯了贺君知一贯的特立独行,也懒得去细究,例行问候完就把注意力重新转回了跪着的穆湘西身上。

“对了,我听说这个小蹄子竟然自作主张想要爬你的床,被你关进柴房里思闭了。如今她不服管教,居然敢乱跑出府。

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我们府上连个丫头都管教不好,该如何想我们靖平公府?就把她交给姨娘,让姨娘帮你处置了,如何?”

穆湘西心里万分清楚现下自己的处境,这个王氏私下手段众多,怎么折腾怎么来,要是真的落在她的手上,必然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先前王氏扬言要把她沉井,那必然会为了立威,不把她弄死不罢休。

她慌忙扭头央求地看向贺君知,明知不太可能,嘴里还是咿呀地辩解着,万般期望他看在她已经知错的份上能够通融一番情面,拒绝王氏的请求。

贺君知绷着下颔,素来对这种后院事极为厌烦,对她投过来的殷切希冀目光也是视而不见,口中已落下对她无情的宣判:“只是东厢一个哑奴而已,就交给姨娘处置吧。”

穆湘西重重地跌坐回地上,一颗心无止境地沉了下去。

第二章劫后

王氏仍然要把她抓回去沉井。

这举不仅是要她的命,还是想杀鸡儆猴,让东厢这些痴心妄想日夜发着梦想攀上贺君知的人明白,这世子的床可不是这么好爬的。

得到贺君知的首肯后,她便更加肆无忌惮地领着一堆家奴,拖拽着穆湘西来到东厢后院的井口边,也不做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当着东厢众人的面,抱臂冷眼指挥着人把她往井里丢。

穆湘西刚开始还能够反抗一二,可很快发现,自己负着伤的身子,如何比得那些身强力壮的威武家丁,推搡间很快已经半个上身被扔入井口,头顶似乎都已经能感受到了底下井水传来的阵阵凉意。

不知是求生欲作祟,亦或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再一次被人抬着往井中按时,穆湘西一把扒住井口边的岩石,无论被怎么推攘也不肯松一分劲。

她瘦削的脊骨被粗壮的手臂一次次压弯,连胸口已经止血的伤口都再次绷裂开来,面色因为疼痛苍白如纸,抵着岩缝的手指根根泛白,眼中却执拗依然,一时半会竟也没人能奈她何。

“没用的东西,”王氏用帕子捂着鼻子呵斥下人拙笨,胳膊撞了一下身旁的老妇,示意她上前,“你们都先退下,让钱嬷嬷来。”

那钱嬷嬷是跟在王氏身边十几年的老人了,诸如此类的腌臢事早就不知道熟门熟路做了几回,闻言就往手心里啐了几口唾沫,吩咐周围人拦截好穆湘西,别让她四处跑。

高大强壮的仆人如同铜墙铁壁般围了一圈,就算是只鸟儿在这也是插翅难逃。

穆湘西背靠着井壁好不容易才缓过一阵劲,见身边钳制渐渐松开,连忙争分夺秒地撞开人群,疯了般往着贺君知的方向不要命地爬去。

她知道,目前只要他肯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眼神,就能救下她的命。

她不想死。

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再次死去。

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再好好活一遭,还没有看到沈洵遭报应,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去。

她要活着,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活着。

这厢穆湘西刚爬到贺君知脚边,就被后头奔上来的钱嬷嬷一把反剪住了手,她手脚极快地拿绳子把穆湘西的手牢牢缚住,擦着汗笑着回头和王氏解释道:“夫人,这捉人和缚鸡是同一个理,只要先制住了手,她就没有太大的反抗乱动的余地了,乖得很。”

说罢她兀自扯了扯穆湘西的头发,只把她扯得头皮后仰,露出一张吃痛的面容。

贺君知循声望过来,正好看见穆湘西咬牙死死盯着他的那双灼亮的双眸。火光映在她漆黑的眼底,仿佛是凭空燃起了一团火,那火把所有纷杂都燃烧殆尽,只余下满腔不认命的情绪,

不知为何,让他无端想起了已经死去的穆湘西。

所有的思绪都顺着这双眼睛散溢,一抹熟悉的苦意漫上心间,贺君知堪堪闭了下眼睛,眼帘自动帮他挡去了那股烫人的视线。

钱嬷嬷绑紧了穆湘西的手,

她连忙喜悦地吩咐道:“绑好了,快来几个人把她抬起来。”

话音刚落,她就被人拎着衣领悬在半空中,如同垂死的困兽般毫无反抗能力地踢蹬了起来。

那一个瞬间,所有人都暗道一声不好,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钱嬷嬷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站在她附近贺君知。

也就是刚刚那一瞬的闭目失神,使得身手极好的贺君知居然没来得及避开穆湘西这轻飘飘的一脚,被她不慎扫踢中了小腿,雪白的衣角顿时印上了一个污脏的脚印。

他身后跟随的几个暗卫毫不犹豫“唰”一下剑拔出鞘,面无表情地把寒冷的锋尖指向了钱嬷嬷的脑袋,眼中的杀意毕露。

本来熙攘的后院没想到会出这样一幕戏剧性的变故,瞬间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众人伏低身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有胆小者已经瑟瑟发抖跪着了。

贺君知是谁?

是靖平公的嫡亲世子爷,功勋老臣云大将军的外甥,当朝皇后最疼爱的侄子。年纪轻轻便颇得圣上赏识,官职已经位列正三品太常寺卿,是动一动脚京都都会抖三抖的人物。

别说是被踹了一脚,他若是生起气来,恐怕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出去。

“哎哟,我的世子爷啊……”钱嬷嬷也被横在眼前的那把剑吓得肝胆俱裂,口中不断喃喃重复着这几句话,“可曾伤到哪里?让嬷嬷瞧瞧……这金娇肉贵的身子,可如何是好啊……”

她跪着自扇了几巴掌,又不断地磕头:“饶了老奴一命吧,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没分寸……”

王氏见情况不对,连忙掂量着贺君知的神色,讪笑着出来解围。口中骂咧道:“这贱蹄真是不识好歹,居然敢伤世子爷。还不来个人把她拖下去,直接乱棍打死丢出去喂狗!”

她周围站着的那群丫头婆子本来还惴惴不安的,听了命令像是重新找回了主心骨,立马七手八脚地围上来要把穆湘西带走。

穆湘西自是不肯随她们去,背着手趴在地上也是脚力惊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来一个蹬一个,直把她们踹得摔地上四仰八叉直呼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