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知虽然每日忙碌于处理公务,但陈管事早把她最近的异常汇报给他,末了还多嘴地提了一句:“这红笺姑娘,可真是爷身边不可多得的痴心人哪!”
他只作是谣言夸大言辞,不可置否地抿了抿唇,心底还觉得穆湘西学坏了,太懂得如何笼络人心。如今当真亲眼目睹了,贺君知倒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心中积郁的阴霾因为她的举动奇迹般散了个干净。
他眯着眼睛哑声逗道:“最近对本世子如此殷勤,该不会是蜜饯吃完了,想来讨食吧?”
穆湘西颇为汗颜,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贺君知这么喜欢把人当小孩哄?
第十七章医书
她心里这么腹诽着,脸上倒是顺理成章地点了点头,既然贺君知愿意给,她收下这份谢礼也是意外之喜。毕竟最近连她自己都觉得过于操劳,计划着等到这阵子过去一定要好好休息一番。
贺君知笑意收敛了一点,回道:“五食铺的点心我手头可暂时没准备,不过上次和说的带你出府买书,今日下午倒是可以兑现。”
穆湘西不由得眼前一亮,借书那件事没被追究她已经谢天谢地,哪里还指望贺君知真的带她出去。上次出门她已经不慎闯下大祸,这几日贺君知呆在家中不得出去,也是拜当初与沈洵起了冲撞所赐。
因是再次明知故犯,圣上对此颇有微词,罚他在府禁足七日不能上朝。
尽管这惩罚比起沈洵受到的侮辱来说,当真是不痛不痒,但穆湘西心里终归还是有些愧疚的,暗自决定以后要对贺君知更好来弥补之前犯下的错。
她从贺君知房内出来,陈管事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递给她,说是贺君知吩咐过等下出门要她换上的。
穆湘西稀罕地接过来,不得不说贺君知的眼光不错,挑的颜色也不错。她肤色白,衬得起烟蓝色这种寡淡素净的纱料衣裙,配上银线绣花对襟和缀绞珠兰色披帛,连绣鞋都细致配好一同放在托盘中了。
这一身富贵与她的身份似乎不太符衬,不过即是贺君知的要求,她也不能违背。
拿着这身衣服回房的时候,恰撞见怀玉在庭外浇花,她在衣摆拭了拭手上的水珠,脸蛋红扑扑地奔过来:“红笺姐姐,世子爷这是赏了你什么好东西?”
目光乍一触及托盘上那身华贵的裙子,笑容迅速垮了下去,甚至还隐隐有些泛白。
穆湘西本来还含着笑意,见她这般反常模样,不由得疑惑地撇头。
“没什么,挺好看的,很配你,”怀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安抚她,“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完,她也没管穆湘西作何反应,自顾自进屋去了。
穆湘西看了看手中的衣物,再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二丈摸不着头脑。
很快到了下午。
贺君知回府的时间一向准点,穆湘西怎么敢让他久等,早早就更衣准备完毕,发型她想着简略得体一些,就在外头采了一枝素净的栀子花作钗,把长发绾了起来。
穆湘西对着铜镜抿唇笑笑,眉眼神态相似地恍惚像是回到了她十九岁的时候。她满意地提着裙摆转了转,在外头披了一件防寒的披风。
出门时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催压,大风四起,穆湘西想了一下,还是重新回去拿了把伞。
这一下耽搁,等到匆匆跑到府外看到贺君知的马车时,已经有些迟了。
陈管事催促她一声,她边怀抱着那把油纸伞,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了台阶。动作有些急,裙摆也极其碍事,很容易绊着脚下,穆湘西走得不太顺畅,等到看到那一帘帷裳,她已然是满头大汗。
这时,从帘后伸出来一只手,掌心洁白宽厚,纹路笔直,她一眼就认出是贺君知的手。
穆湘西心跳加速,不受控地把手递了过去,感受到一股沉稳的拉力,眼前一花就踏进了车厢内。
里头燃着松暖的炭火,比外头不知暖和多少,穆湘西彻底坐下后马车就开始平稳地行驶起来。她缩在距离贺君知极远的角落里,幅度甚小把车厢内的窗帘拉开一条缝,脸探出去好奇张望。
从前坐轿辇不觉人间有这番好风景,街头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也值得流连驻目。
她足足看了好久,直到快要到时才惊觉自己上车后就没跟贺君知打过招呼。
穆湘西忙不迭回头,却见贺君知已经率先一步负手出去了。
她把怀里的伞抱得更紧了些,下车时裙摆被风吹得整个扬起来,眼睛也睁不太开。她迷瞪了一下眼睛,抬头看到一块很大的牌匾,上书着“无忧书局”。
这地方她从前倒是常来,不仅把每层摆放的书册摸得清楚,还和店家掌柜是老熟识。进到熟悉的领地总能让人感到安全,穆湘西整个人松懈下来,要不是顾忌着贺君知还在身边,她早就撒欢跑进书堆里了。
贺君知看出了她想去逛逛的念头,便道:“你自己想看什么就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
穆湘西难掩兴奋地点头答应,得到首肯后第一个去的地方目的明确,就是摆放医书的那一层。
说来从前她把这些书本囫囵看了不少,诸如《黄帝内经》《百草纲目》之类的,讲的病理都过于笼统,不是她想要的。
她在三层踮脚取下一本《药解百毒集》,安静而迅速地翻阅着,没过多久就摇头换了一本。如此以法炮制,她手头已经换了三四本,依然没有找到满意的。
最后一本在书架角落积灰的《三毒经》被她拿起来拍了拍,书脊差点散型了,压根没法在这看。她只能抱着这本书,又随便拿了几本其他的回去交差。
穆湘西重新忐忑地回到贺君知身边,没过多久便被注意到那本格外突兀的医书,本以为他会不许,没想到他只是挑了挑眉,问了句:“怎么忽然对医书这么感兴趣?”接着便没了下文。
结账的时候,贺君知想财大气粗地扔一锭银两就挥袖走人,被穆湘西眼疾手快地伸手制止了。
她挤到前面,对着掌柜好一番的比划,而后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掌柜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但还是看不懂哑人的手势,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贺君知。
“她说,能不能把书的价格降低一些。”沉默了一会,贺君知还是替她说了。
穆湘西眼睛里亮晶晶的,用力点了点头,又重新打了个手势。
“她说,”贺君知这次停顿了一下,思索了一番用词才重新不确定地开口,“折一半做个人情,下次再带客人来。”
掌柜听完不由得笑嗔道:“小姑娘想必是常来吧,真是个会讲价的,巧了,上一个同我杀价这么狠的人,还是那太傅家穆二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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