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范飞平躬身,双手接了卷子,他先不看别的,头一眼便去看那篇狗吠:物又有以类应者,可以观其俗矣。夫狗,亦民间之常畜也,乃即其吠而推之,其景象果何如耶?辨物情者,所以观国俗,睹物产者,所以验民风……
苟使民居寥落,安能群吠之相呼,倘非万室云连,岂必村尨之四应也哉!
“好!”范飞平意犹未尽地放下卷子,眼睛发亮地对元霍建议道:“大人,此卷可取。”
元霍颔首,慢慢地道:“可取,可取。”
却听一旁的曹勉忽然道:“怎么窦大人一下便翻出了这张卷子?”
第91章
曹勉这话一问出来,空气便安静了一瞬,这话确实问得敏感了些,范飞平也跟着看了过去,却见窦明轩不慌不忙地答道:“说来也是巧,这卷子本是我在搜查落卷的时候发现的。”
闻言,几人都愣了一下,元霍眉毛一动,转头看他:“这卷子本是在落卷里面的?”
窦明轩坦言道:“正是,不瞒几位大人,我本也是不相信,后来拣了这卷子,让那位同僚再仔细批阅,方才翻检,也是想看看这张卷子最后到底有没有被荐上来,这才让范大人误会了什么。”
曹勉不说话了,倒是元霍又拿了卷子,仔细读了一遍,叮嘱道:“让房官批卷时,再小心仔细些,不可马虎,为朝廷抡才典选,这些日后都是国之栋梁,岂是小事?”
几人都应是,元霍这才将那卷子放下,道:“此卷可取。”
这一声,算是最后拍板了,曹勉和范飞平都没有意见,而荐了这张卷子的窦明轩,就更是没有意见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现在没有意见,到了日后填榜之时,这一张卷子,却又引起了几位主考官之间一场激烈的争执。
九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不过是一晃眼就过去了,而对于迢迢千里赶来京师应试的士子们来说,却又是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
这九日里的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在礼部贡院的号舍里面度过的,有人觉得度日如年,有人觉得时间匆匆,各人滋味只有各人知道了。
三月十六日,会试的最后一天,上午放了头牌,午后又放了第二批牌,大批士子们从贡院里面涌出来,望着外头明媚的春日,都各自松了一口气,仿佛重见天日一般。
谢翎师兄弟四人皆是一同出来的,互相见了,都是相视一笑,晏商枝更是挥手笑道:“走,收拾收拾,咱们去百味楼喝酒去。”
这个提议得到了杨晔的大力支持,便是钱瑞也难得放松了些,谢翎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一行四人回了鼓东街的院子,休息片刻,趁着时间尚早,在晏商枝的带领下,往东市的百味楼而去。
京城的东市可比苏阳的东市大上许多,认真算起来,得三个苏阳城拼凑在一处,才能与京师的一个东市勉强相提并论。
天子脚下,京师的繁华,自然不是其他地方能够比拟的,茶楼酒肆,店铺林立,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嘈杂无比,有古人云,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虽说在旁人看来用词夸张了些,但是用来形容京师却毫不过分。
百味楼是京师十分有名的一个酒楼,每年旺季除了年底腊月之外,便是这三年一度的会试前后了,应试的士子举人们都纷纷来到这里,设同乡会,举办诗会,讨论学问文章,讨论完了,举杯畅饮,宾主尽欢,好不开怀。
晏商枝到了百味楼,便有酒楼伙计迎了上来,一双活泛的眼睛在他们身上一溜,便知是此次应试的士子,不敢怠慢,满脸堆笑问道:“几位客人可定了雅间?”
晏商枝道:“没有,现在定可还来得及?”
那酒楼伙计连忙笑道:“巧得很,正好刚刚有一间空了出来,虽然小了些,但是位置还是不错的,几位客人往这边请。”
他说着,便躬身引着一行人往楼上走去,路过一个雅间时,里面传来人声,像是在高声说话一般,正在这时,那雅间的门开了,有人出来了,正与谢翎等人打了一个照面,那人登时愣住了。
他正欲再立即退回门里去,里面的人却眼尖,有那嘴快的脱口喊道:“谢解元!”
谢翎抬头望过去,只见是一名不认识的人,他礼貌地冲对方一颔首,目光落在那开门的人身上,略微挑了一下眉,也不知是不是该为对方觉得倒霉了,那人竟然正是当初会试第一场,放头牌时出言羞辱他的刘午阳。
却说刘午阳当日羞辱谢翎不成,反倒自己颜面扫地,那一日会试回去,更是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人认了出来,此后一直提心吊胆,唯恐再遇到谢翎这个煞星,这几日会试考完了,心里也放轻松了些,恰逢几个同乡邀他来参加诗会,想着多认识几个同年也不错,遂跟了出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巧,一开门就看见了这个煞星,还被人认了出来,顿时一口气憋在心里头,上不去下不来,只恨不得以衣袖遮住头脸,退回门里去。
那几个人却不觉,甚至有人迎出来,热情地拱手邀道:“几位同年请了,相逢即是有缘,我们这里还有几个虚位,几位不如进来一同畅谈一番?”
雅间里也传来附和之声,显然还有不少人,对方态度实在殷切,姿态有十分有礼,若是他们一行人就此走了,恐怕日后会落下口舌,谢翎与晏商枝对视了一眼,然后对那人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叨扰了。”
那人忙道:“怎么会?快请入座。”
待四人进了雅间,才发现内里的空间很大,似乎为了迎合这些读书人,摆设也甚是雅致,左右墙壁两侧放着长条案,十数人相对而坐,右边这一侧空出来四个位置,刚好够谢翎四人入座。
那酒楼伙计十分有眼色,此时已经送上了碗筷杯盏,笑嘻嘻道:“几位客人吃好。”
说完却不肯走,早有人大方地取了一颗碎银来打发了,那酒楼伙计领了赏,十分高兴,拱着手贺道:“小人就先预祝各位老爷榜上有名了,老爷们若是有需要,只管吩咐便是。”
他说完,这才笑眯眯地离开,又麻利地把雅间的门给关上了。
雅间内安静了片刻,之前邀请谢翎一行入座的那人起身拱手道:“在下姓孔,名佑霖,表字文海,还未请教几位同年名姓。”
闻言,谢翎几人便报了名姓和表字,雅间内又响起一阵寒暄,每个人都热情地说着客套话,仿佛多年不见的旧友一般,十分热络。
酒过三巡,谢翎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他敏锐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眼睛,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书生,坐在他的正对面,穿着葛色的袍子,模样虽然文气,只是看人的目光略有些锐利了些,无端端便给人一种自负的感觉。
他显然是在打量谢翎,眼神中带着几分品评的意味,谢翎并不是很喜欢这人,遂略一颔首,便别过头去,与晏商枝说起话来。
却听孔佑霖高声道:“闲话也说过了,今日咱们是以酒论诗,酒既然已经上了,那么就该说说诗了,各位说是不是?”
孔佑霖显然是这一场宴会的发起者,在这一群士子中颇有几分威望,他一说完,便有不少人附和起来:“文海兄说的是。”
“好!”
“有理有理。”
“谁先来作一首?”
孔佑霖还没说话,便有人提议道:“今日咱们这里一共有两个解元,不如由他们起个头,各位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便有人立即附和道:“伦达兄说得有理。”
“不错,不错,一个谢解元,一个顾解元,咱们这个诗会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谢翎下意识往对面那人望去,只见他面上正带着微笑,孔佑霖也觉得这提议甚好,向那人开口问道:“寒泽兄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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