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半个地球,北欧。
张很少有时间单独想起类似于边忱这一种人——这一种在他的生活里扮演过客、无甚交集的人。
他在中文写作方面,依然遵循着“平行时空”和“每日半小时”原则,不越界,不多占用个人时间,只负责自由表达,不宣传也不与文化媒体沟通,随性而至,怡然自得。
谁都找不到他,谁都看不见全部的他,谁都无法直接干扰到他。
他就变着法儿逗自己玩,讲的故事越来越跳脱出已有类型,随便他的“天才”读者们如何给他捣鼓作品版权。
都是自己人,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他玩得起。
“边忱”这个id还是频繁地出现在各个留言区,只是在他视觉上的停留效果渐渐变弱了。
偶尔有心情,得了空,边吃樱桃一类的东西边抱着电脑快速扫过那些留言,张会注意到她的名字和她那些标志性的颜文字、语气用词、自称的“小棉袄”、正经的深入解读与感想……组合起来,最后再与他上回在上海家见到的年轻女孩联系成一个整体。
也就只是在脑海里出现一下,很快就烟消云散。
张从来不会简单粗暴地去定义什么是不值一提的,什么又是极其重要的。
他只讲求相对性,并且这种相对性也只存在于他自己的世界里。
他永远不会将自己世界里的法则愚蠢地应用到整个世界上。
当然,这也并非是他博爱或谦虚的缘故,他只是擅长于换位去体验别人的悲哀喜乐。
试想,谁愿意被人归为“不值一提”系列?
nobody.
…………
这一年的私人业务依然跟以往一样分布在不同的地方,但他越来越懒了,比学生时代更懒,除开极其必要的,很少亲自出面。大多都扔给助理去跑腿。
即便他待在家里的时间变多了,但生活中的意外永不停歇。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意外的人生不叫人生。
2021年11月,张用「张饮修」这个作者身份在个人博客网站上扯了个奇幻风童话故事,他敲到最新一段,在段尾写道:
「……假若故事的结局是你来到我身边,那么,在我们彼此看不见的空隙里,时间的进度条正在以一种奇诡的速度拉进,琐碎、真切、空虚且充实,唯一的缺憾是没有想念之情。」
中国时间的当天晚上,边忱在他这篇博客的留言区留下一句话:
「那如果是,“我在仰望着你,而你看不见我”这样一种状态下,时间是不是会被单方面的想念浸透呀?因为你几年前说过,“想念往往可以使得人们在失去支撑的日子里学会如何与尖锐的生活作斗争”,是的吧?哎呀,我太正经了,我要适当活跃一下,就就就……妈个叽,我也不知道要说啥了Σ(°△°|||)︴」
半小时后,等她折叠好几套日常服,收拾好杂七杂八的零碎东西,又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顾不上没有穿拖鞋,光着脚丫就跑到电脑面前,在他的博客里留了第二句话:
「我觉得那啥,我好像可以稍微靠近你的地理位置一点了;lt;( ̄︶ ̄)↗[go!]」
边忱知道他这时候肯定已经下线了,他总是这样,一发完东西就下线。
尽管这样,她也不敢倒回去重新看自己的那句留言,她脸红,并且不知道原因。
截至上个月月尾,边忱考完了cpa的所有科目,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是她通过邮件问询的方式,意外地从上回实习时认识的项目经理那里获得了推荐。
经理从普华永道跳槽去了摩根斯坦利的香港分部,于是边忱就九曲十八弯地因此得到了去mshkibd实习的机会。
如果顺利熬过初期阶段,实习生会被送去美国总部进行入职培训。
2021年12月22日,中国的冬至。
但对张而言,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平常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没有悲伤和狂躁。
在飞机上补了一路的眠,抵达纽约曼哈顿42街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渐渐变昏暗的天色把金融中心的纸醉金迷衬托得尤为浓墨重彩。
ms总部的职员接待了他之后,向他涌来的就是接连不断的商业会议。
张最不耐烦这种会议,三方坐在一起签订一份早已无法更改结果的融资案,却还要浪费各自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去讨论商议。
简直是对个人短暂生命的严重消耗。但又不能直接绕过这个环节。
真正的博弈争夺早已在会议之前就结束了,大家却依然能做到有模有样地端坐着、激烈争取着、摇头叹息着、最终勉为其难或者心满意足地签下协议。
dull.…也算上他自己。
在酒店用过晚餐,这会儿觉得反胃。
会议中场休息时,张拐进茶水间,企图从一大堆咖啡饮料中找出一点清淡的东西,比如茶、果汁之类的。
玫瑰茶包,生普洱,柠檬茶,还有…菊花冲剂?
修长手指在茶饮盒子间无声挑选,这个时间点,整个茶水间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流里台前。
轻正装风的黑色西裤搭纯黑衬衫,他没穿外套,反袖式的衣袖也被他挽到了小臂臂弯;右手手腕的腕表显得有点松,滑到腕骨之下。
热水冲开茶包,带着劣质的泡滚香气,萦绕在他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