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1 / 2)

“我说,老吴。”田荣国忽然又正经起来。

我正憋气呢,哪里会理他。

“你要是取媳妇儿了,就把你那本宝贝书,放我那儿吧!”他声音压低了些,“我啊,也想……”

“什么书?”我转了转眼睛,忽而疑惑。

“就是你抄了几大撂纸的那书啊,叫什么女心还是什么的?哎,就你一直藏着那个!”

他说的是《少女之心》。这本书在文革时被列为了禁书,因为里边儿有那么点儿男女之事。书虽然被查禁了,但却难不倒我们这些知识分子,当时在男知青团体里,抄这本书是时髦的象征。甚至也有女知青来抄。

“想得美,”说着我取了根烟走出去,“拿给你了也他娘读不懂。”

但身子刚还站直,突然感觉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一声猛响。猛响之中,剧痛传来,整个车厢,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挤压成了一团。车厢里,惊叫连天,忽而又变为混沌漆黑一片。

眼前的景象,在这不真实的巨变里,又化为了虚无的黑暗。

再次睁开眼,我看到的不是车厢,而是模模糊糊的虚光。眼睛只睁开了一个缝,我想睁得更开些,却发现不论怎样使劲儿,都无法全全睁开眼。

我想动身子,去找田荣国,却发现身体处处剧痛,怎么也动不了。

这他娘是咋回事?

就这样,我在剧痛之中,感觉身子平躺了过来。混沌的意识,在羞涨的情绪中,在火车的尖叫中,渐渐趋于清醒。真切的记忆开始灌回了脑袋,不对,不对,我没有在什么绿皮火车上,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而已。

田荣国那小子,又在梦里头活过来了。

临前的记忆画面,一个个填进脑袋。我看到了集合的六人,看到了越军士兵,看到了天坑,看到了地下河。也想起了黑暗中的那方水泥建筑。

最后呢?头痛欲裂,我闭回眼睛,总算想了起来,最后我滚下了陡坡,好像摔得不轻。

但现在又是在哪里呢?我还活着?

巨大的疑惑,让我终于将眼睛睁得大了些。我清晰的看到,眼帘里的黑暗中,有光团散了过来。并且,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响。

但是,不论我怎样努力,都听不清那些声响。声响如蚊,在耳边嗡隆隆的响着。也像是耳朵里灌了水,一个字也听不清。经过不断的努力,不断的自我挣扎,我终于在躺身中,寻着那声响,歪过了头。

这一转,总算是找到了散光团的源头。

但是,虚晃的眼睛,并不能清晰对焦。那就像是一个八百度的近视患者,摘下了厚厚的镜片。我看到的,是一片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景致。

脑袋只是偏移了一个很小的角度,我微睁着眼,努力想看清那方的情况。

光团在眼里变得越来越黄,我意识到,那肯定是一堆火。火旁边,好像坐着两个人,两个人影儿实在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楚脸。或者说他们没有脸,因为是背对着我的。那两个人,正坐在火团旁边,谈话交流。

那,应该是王军英他们。我摔落之后,他们肯定也跟了下来。我想说话,想呼喊,却感觉嘴巴被堵噎,怎么都动不起嗓子。

而这时,那倒斜的视野里,那恍散的火光中,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那个人缓缓的走向火堆,并没有注意到眼睛微睁的我。走着走着,那个家伙突然右手一动,竟然掏出了什么东西,对向了火堆旁的两人。尽管整片视野里一片模糊,但凭那动作我能猜到,掏出的东西,是枪!

他打直胳臂,举着枪,慢步靠向火堆旁谈话的两个人。那动作的意义再明显不过,这是要搞暗杀,要打黑枪!

而坐着的那两个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身后有危险靠近。

正文第一百三十一章:苏醒

恰在这时,堵噎的喉咙,忽然感觉气团上涌。那涌来的力量盖过虚晃的意志,气道顺着那股气团,我猛烈咳嗽起来。咳嗽带动了全身,全身一动,满是疼痛传来。我痛苦的闭回了眼,平息胸腔的痛苦。

而刚才那行凶杀人的画面,也立即消失了掉。

几声咳响,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也好像打断了行凶者的动作。我在扭曲又混沌的意识中,并未听到枪声响起,而是听到了他们的惊呼。

“活了!活过来了!”

再之后,我睁开了眼,结果看到一束强光,直晃晃的打在了我的脸上。我平息着咳嗽,紧闭眼睛,躲挡光线。

“别碰他!”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

“天呐,这都喷出血来了!”另一个声音又说。

“你把手电筒移过去一点儿。”

“吴建国,吴建国,你能听到不?听到我就回话。”

“再过去一点儿,别挨着了……”

七乱八跳的语句,在我耳边回荡。我确实的听清有人在唤我名字,我想回答,但怎么也运不了气,开不了口。并且,咳嗽一停,脑袋忽然又开始天旋地转,我意识一晃,在七嘴八舌中,再次昏了过去。

但是丢掉意识的那一刻,我却心稳如靠山,因为我在那些凌乱的句语中,听到了东北口音。

二次昏睡中,脑子里再无怪异的梦境出现。而丧失掉意识后,便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在我的主观记忆中,仅有一闭一睁,期间的状态,剪删而掉,不尽而知。

再一次睁开眼,还是跟上次差不多的情况。黑暗中散着亮光,我好像还躺在原地。但这一次,混沌不清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嘴巴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并且干渴难耐,就像醉酒之后的那种渴。我干咳了一声,然后搭巴着嘴唇。

“醒了!”旁边好像有个人守着我,他立即发现了我的动作,“排长,排长,过来看,建国哥又醒了!”

这一次,身体终于可以动作了。我动着手,想坐起来,却感觉腋下揪心的疼。

“别,别,别!”旁边那人立即托上我的肩膀,将我按放了回去,“别动,建国哥,动了要散骨头的!”

耳边响起脚步声,我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眼屎被揉干净,视野越来越清晰。旁边好像燃着一堆篝火,视线异常明亮,身体也很暖和。我渐渐看清,有三个脑袋,围在了我的面颊上方。

王军英,旗娃,邓鸿超。他们的脸庞都真切的出现在面前,似乎说来,失足跌下的人,就只有我一个。这可真他娘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