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陛下根本不会因为摄政王伤了她的人,就去冲摄政王发火。
她在这一重关系上,莫名的排外。虽然近几年来,她也与摄政王有了种种分歧,可当摄政王与旁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这位姨母是自己人,旁人是外人。
她甚至在他说及摄政王权势过大的时候,直斥过他僭越。
麟德贵君于是一路都在反反复复地想,自己背上的伤会留疤么?
一定会吧。
值得么?
他不知道。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驶进了紫清园,又直奔麟德贵君所住的清云台去。
清云台曲折的廊桥无法让马车行驶,轿子也并不好走,宫人就只好将他扶下了车,向廊桥那边的宫殿走去。
在他近前侍奉的几个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掌事宦官慌乱地朝手下挥手:“快去传太医!”
但被麟德贵君伸手拽住。
“明天再说……”他的声音虚到在静谧的夜色中都难以听清,“明天……等陛下走了再说,别让陛下知道。”
“贵君您……”掌事宦官想劝,但被麟德贵君划来的目光噎住了声。他重重一叹,只得应下,又帮着手底下的人一起,将麟德贵君往里扶。
另一边,身处二十一世纪的范小圆,正享受难得的国庆+中秋长假,这样的长假谁想早睡?她看小说看到了将近半夜。
于是在大熙朝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
她睁眼的时候,觉得周围的环境格外的陌生。想了想,想起自己昨晚住到了麟德贵君的清云台,现在是在清云台的寝殿里。
她扯了个懒腰,坐起身后又打了个哈欠,然后由着进殿来的宫人服侍她更衣盥洗。
在梳头时,她发现宫人今天给她梳的这个发髻格外简单。以往都是要耐着性子坐至少一刻才能梳好,今天这个不到五分钟就搞定了!
作为一个在现代梳个马尾辫就去上学的人,今天这个时常自然更让她满意。她于是轻松地吁了口气:“传膳吧,问问贵君要不要来一起用。”
她想,这清云台她来都来了,虽然作为一个五讲四美的现代学生她不能让自己睡贵君,但一起吃个饭还是可以的吧!
贵君那个颜值,能让她多吃两碗饭!
然而她无意中一抬眼,明显地看到身后的几个宫人神色都有点僵。
“怎么了?”女皇秀眉微蹙,几个宫人连呼吸都滞住。半秒之内,他们的眼色交换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在门外听动静的麟德贵君跟前的大宦官将心一横,进了门:“陛下。”
他排开众人,就地拜倒:“陛下您……下奴斗胆,求陛下回至明阁用膳吧!”
麟德贵君说等陛下走了才许叫太医,但谁知陛下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
两个时辰前,麟德贵君就已迷迷糊糊地发了低烧。陛下再在这儿用个膳,免不了又耽误半个时辰,宫人们直怕贵君把命折在今天。
范小圆自然听出了不对,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出什么事了?”
那大宦官不知道麟德贵君心里的担忧,更不知道女皇的“怪癖”,抹着眼泪就把事情说了,只是没敢提摄政王:“贵君……贵君伤了,他怕惊扰陛下,非要等陛下走了再传太医,可是陛下……”
话没说完,只听耳边疾风一划。宦官诧然抬头,便见女皇已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去。
“他人在哪儿!”范小圆厉声喝问。她是真的着急,心说就古代这医疗技术,连抗生素都没有,闹个感冒都能死人,她可不想让麟德贵君就这么死了。
紧接着,她从焦急中回过神,又喝道:“快去传太医!”
几个宫人噤若寒蝉,有两个立刻蹿向外面去传太医,另几个躬着身子为她引路,带她去麟德贵君昨晚住的卧房。
房门倏然推开的声音,令正昏昏入睡的麟德贵君惊醒过来。他扭头看去,来者令他的神思骤然清明。
“贵君你伤到哪儿了?!”范小圆几步冲到榻前,继而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趴着。
“后背吗?”她说着便伸出手去要揭被子,麟德贵君却一把攥住被沿。
范小圆微怔,与他慌张的目光一触,才发现他面色白得不正常。
她迟疑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他没躲,她吸了口冷气:“怎么烧得这么高……”
她的目光再度落在他后背的位置上:“怎么回事?摔到了吗?内伤还是外伤?”
麟德贵君闭上了眼,强作冷静:“外伤。”
他希望陛下能给他留一步余地,知道是外伤,转身离开就好了。
可他听到她又说:“外伤不能这样捂着啊。”
范小圆觉得很费解,外伤要在干爽透气的情况下养,这连她一个高中生都知道,他这大学生年纪的人……不知道吗?
这跟古今医疗水平差异也没什么关系吧!这是常识吧!
但他就是紧紧地攥着被沿,紧到骨节清晰、手都在颤,就好像揭开被子就会死一样。
范小圆踌躇了一会儿,再度将手伸了过去,轻掰了掰他的手指:“快松开,听我的。”
麟德贵君一下子脱力。他苍白虚弱的脸上,最后一点残存的坚持也被抽空,一股连在死扛重刑时都没有过的热意猛地涌至眼眶,令他颓然呢喃出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语:“陛下……臣求您了。”
但他到底还是松开了手,一分分地挪回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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