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萤。”
老王像是从天而降,走到闻萤面前,眉头皱了皱:“身体不舒服?”
“没……我没事,谢谢王老师。”闻萤连连摇头,暗叹一声好险。
幸好没被老王撞见,否则少不了一顿盘问。
老王随口一问,正要转身,又想起什么似地说:“现在班上座位调不开,新同学继续和你同桌,没什么意见吧?”
闻萤一愣,惨白的脸上慢慢旋出笑靥:“我没意见啊,郁素人不错,很好相处。”
上课前的最后两分钟,整个教室鸡飞狗跳,响水一般沸腾。
闻萤低头佯装找书,在桌箱里回复方沐海发来的短信,他刚才看到她被人围堵,问“那些人找你有什么事吗”。手指飞快按键,她发了一条“谢谢,没事”就迅速关机。
所有老王不想翻来覆去强调的纪律里,在教室不允许使用手机也算一条。
闻萤把脸埋入臂弯,苦恼地计算放学后该从哪道门、什么时间出去才不会碰到包曼盈和她的同伙。
可这关她什么事?
明明是赵姝萍洗坏了包家的衣服,被洗衣店辞工。如今她每天闲在家里看电视,偶尔下午去外贸市场的成衣铺帮忙看摊,说是托熟人介绍了好几份新工作,录用通知却迟迟没来。
凭什么同样穿校服,那些太妹就能染发、文身和戴首饰,还不用被过问。
凭什么同样课间操后有人找来,找别人的是学校偶像,轮到她就变成一帮走狗。
还要为不是自己的错误买单,上下学爬坡绕远,东躲西藏。
闻萤紧紧攥着拳头,牙齿轻微打颤。
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林谨承。
早晨在楼道被赵姝萍责令捡拾垃圾,爬到四米高的门上跨越铁刺,还有更多更多的时候,她都会默念这三个字。像一句简短的咒语,魔法醒过来,眼前炸开金色的小花。
啪。
胸口横贯的黑暗消散。
无畏无惧。
课桌忽然晃动起来,闻萤调整呼吸,抬头看见郁素在拿课本。
“你醒啦?”
话音刚落,上课铃响,郁素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自觉,反而笑得一脸灿烂:“你醒得真及时。”
闻萤没说什么,眼睛停在她身上披的那件校服动不了。
郁素低头一看,解释:“一个朋友的……真不知道夏天穿短裤短衣有什么不对,希望这样能让王老师火气小一点。”
“林……”闻萤怯怯看她,细声细气地说,“是林谨承的吧?”
“对啊,你也认识他?”郁素开怀大笑。
“那你们……”
“我们?”听闻萤总欲言又止,任是再神经大条,郁素也意识到什么,马上澄清,“我们什么也没有啊,我妈在他爸爸酒店做事,以前认识,别想多了。”
闻萤这才跟着笑起来。
后两节是英语课,在老师喊上课前,她凑过去小声说:“我们学的好像比你们那简单一点,以后多多指教。”
连银行都贴有“钱款当面点清,离柜概不负责”的标识,她还会好意思回来找?
哈哈!
闻萤开心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一百块就叫人疯狂!
光脚跑到厨房,她拿出冰好的橙味果珍,一气饮尽,只能藉此冷却过速的心跳。
直至坐回书桌被一道推断题绊住,大脑突然运转迟缓,闻萤咬着笔帽,怎么都没法配平草稿纸上的化学方程式,不得不加倍专注,才渐渐平息了躁动。
赵姝萍九点多到家,骂骂咧咧地抱怨石磊赌.性大,看到麻将桌就手痒,不让他摸两把口水都要掉下来。
闻萤不想听,起身走去关门,被赵姝萍叫住:“钱呢?”
“什么钱?”
“一百块啊!不是一直放这的吗?”赵姝萍指了指沙发扶手,不满女儿两眼发直的傻样,径直走去拿晾衣杆在沙发底下掏。
闻萤这时已冷静下来,心里有些后怕,刚才贪图一时爽快,都忘了那钱赵姝萍还盯着。
事到如今,唯有咬牙硬扛。
她梗着脖子说:“不知道,你问我干什么?”
赵姝萍狐疑地看她一眼,由蹲着改为趴到地板上。手电的光照不进黑洞洞的沙发底,她念叨着“那就奇怪了”又是一阵摸索。
“说不定……是石磊拿的。”闻萤迟疑地开口。
“不可能。”赵姝萍倒是斩钉截铁,“石磊有那个胆量,他妈的早发达了。”
眼见她站起身,准备挪动沙发,闻萤着急地叫嚷:“我垫的钱你还没给!”
赵姝萍身形一顿,转过来的眼睛写满鄙夷,轻嗤:“你喊什么,我会赖你吗?”说着她从皮包翻出皱巴巴的十一块,“人家隔壁村根本不收这个,姓包的黑心钱赚疯了,我就等着他们全家暴毙……拿着啊!你不是要钱吗?”
闻萤手指捏着十块钱一角摩挲,犹犹豫豫的,完全没有收进口袋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放轻声音:“应、应该有五百六十八块。”
“五百六十八?!”赵姝萍眼睛瞪圆,怀疑听错了,口水快喷到闻萤脸上,不可置信地重问,“你说五百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