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岁那年,林小茹功成名就了。你打开电视机,看到她作为本市的舞蹈界代表,出席着新闻发布会,高傲的头颅俯视你不堪入目的一切。
二十二岁那年,你被烧伤的皮肤再度溃烂,你收到了林小茹和苏楷结婚的请帖……
当时你怎么发的毒誓?林小茹不死,周源不瞑目,小茹不下地狱,周源就不升天堂!
可是你怎么做的?你怎么可以跳楼呢?你怎么可以含恨而终呢?你不是说好的,就算一个人孤独终老也要长命百岁吗?
你怎么可以翻越那么高的栏杆,从十七楼纵身一跃呢?
那好,你现在应该是重生了。今年正好是十五岁,刚好是被苏伯伯赶出来的一年后。林小茹在上高中,学跳舞,没得功夫对付你。苏伯伯和苏伯母,大概还拖延着办户口的这茬事。而你现在呢,这时候该是沉迷于网络成天打游戏吧。
你以为游戏里抢几个人头就可以复仇了?不!到了以后,就是任人鱼肉的下场。
别这么天真。
对——别再天真了。周源。
她慢慢滑坐了下来,环顾着四周——别天真了,你一贫如洗,一无所有。
从今夜开始,从此时开始。
***
出了门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扑簌簌的雪落声,回响在天地之间。
恒东路的尽头,就是本市的第一中学。高大巍峨的校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还有关乎上大学的梦想,曾经以为是唾手可及的地方……
周源摇了摇头,想尽量不去想“上学”的事情。
但身后一声喊,她回头看过去,大雪中走来一个人。
“你不是林小茹吗?!”
迎面而来的女孩,穿着驼色大衣,抱着一个小书包,冻得红扑扑的脸蛋,挂着友好的笑意。
周源淡淡打招呼:“小涵,好久不见了。”
张涵点了点头:“是好久不见了。自从我们初中毕业以后,就没见过面了。对了,你中考以后,是去哪个学校上学啦?”
她摇了摇头:“我不上学了。”
张涵“啊?!”了一声:“你不上学了?!你开玩笑吧?!你不是中考考了659分,全市前十名吗?!哪个学校不要你啊?!”
周源更尴尬了:“不是学校不要我,是我黑户口。所以没有学可上。”
“黑户口?!”
“是,黑户口。”周源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无所谓地笑笑:“我也不叫林小茹了。我现在叫周源——周易的周,源泉的源。”
张涵目瞪口呆。
多说了,也无人能理解。
周源道了句“再见”,就转身而去。
为了求户口上个高中,她必须得腆着脸皮去见养父母。
很快,苏家就到了。
这个苏家,她生活了整整八年。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丫头,出落成清纯可人的美女班长。又从初中时的天之骄女,跌落成了网吧里无家可归的网瘾少女……命运真的是太讽刺了。
现在她来了,兜兜转转,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以林小茹的身份踏入苏家的时候,手中拿着母亲节的玫瑰花。
那一束玫瑰的四重花瓣缱绻闭合,顶端微微卷起,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种天鹅绒般的温柔质感。
店员小姐帮花扣了紫罗兰色的丝带,还附送一张风信子香味的贺卡。
“小姐,这玫瑰花是送给你母亲的吧?要不要在上面写:祝妈妈节日快乐?”
“不用了,这花不是送给我母亲的。”说着,她自己用工工整整的小楷写下了:祝苏伯母母亲节快乐!
by:永远爱您的茹茹。
回家的路上,天色却忽然变了。淅淅沥沥的大雨下在了夜里,远处电闪雷鸣,时不时听到轰隆隆的声响砸向大地。
回到家,见到养父的时候,苏博青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她。他把燃烧到半截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脸上有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冷漠。
然后问道:“小茹,你到我们家几年了?”
“我,我到苏家来……今年是第八个年头了。伯父,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哦,第八个年头。”苏博青眉间的青筋在跳动,他伸手点了一支烟,点不着,却忽然站了起来,紧接着暴喝了一声:“八年!你居然骗了我整整八年!”
“博青!博青!”苏伯母拉下了丈夫:“她还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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