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虾那事儿。”
“哦哦哦。”钩子重拾话头,继续眉飞色舞起来,“要不说咱虾子是不一样的烟火呢?那男的惨遭分手哭的稀里哗啦,女的妾心似铁就是不肯回头,男的就历数他对她这么多年来的好,结果没感动那女的把咱虾子感动到了。你猜怎么着?他当面儿跟那男的保证不会接手他前女友,还请那男的喝酒,两人把酒言欢一见如故,成了好兄弟。那女学生被整的一脸懵逼……哈哈哈哈哈哈……你说逗不逗?生活真他妈精彩!”
徐承渡拖着机油泵拉索,叹了口气:生活真他妈操蛋。
就像之前承诺的,徐承渡没有躲着白格。
跑腿打饭值日,一切照旧,在别人眼里,他们依旧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而一些细微的差别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比如说,习以为常的勾肩搭背不见了,荤素不忌的玩笑话也没了,徐承渡甚至想方设法地避免任何独处的场合和眼神交流,不管方式方法有多生硬,能避则避,白格觉得整个人都别扭得快要拧成一个大麻花。他想找徐承渡谈谈,可是每回一对上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轻佻促狭总也不正经的神情,就什么话都堵在了心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就这样,一个依旧上课开小差,下课睡觉;一个依旧左右逢源,忙着被动社交。
期中考试过后,白格惊讶地发现,除了一些日常必要的对话,他跟徐承渡几乎可以做到无障碍零交流。
更令他烦躁不安的是,徐承渡跟隔壁班一个女生的绯闻甚嚣尘上,愈演愈烈。
那个女生叫楚婳,著名珠宝商楚源的独生女,为人低调,长相跟性格一样,都很乖巧端庄。白格几次看到对方的好友把徐承渡叫出教室,每次回来,徐承渡的手上就会多一些清新别致的小礼物。
课间,角落里,以施小婵为中心的一群八卦女生聚在一起交换着情报。
“楚婳好像成功追到了徐承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吧,我之前在操场看到他们两个在草坪上聊天来着,郎有情妾有意,啊——这恋爱的酸臭味。”
“什么?是楚婳追的徐承渡?这跟我脑补中的高冷低调世家女完全不一样好吗?”
“这就是爱情啊,改变一个人完全不叫事儿,女生一谈恋爱不都很软萌痴情爱撒娇吗?楚婳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不明白的是,她怎么就看上徐承渡了?”
“帅啊。”
“呵呵,帅能当饭吃?没听说他人品差吗?混混不说,听说还出卖朋友。”
“谣言谣言,徐承渡要真那样,我们家白格能跟他处得好吗?”施小婵立马跳了出来。
“白格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一干女生群起而攻之。
“唉,抛开背景人品什么的,我看人家挺般配的,你们啊,就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
“咔嚓”一声,白格手里握着的原木铅笔被一折两半,听到异样断裂声的徐承渡从臂弯里抬起头,支着耳朵朝声源望去,看到白格一张黑沉的脸。
然后下意识就视线游离,先行闪避。
“我有话要问你。”白格这次不打算继续这该死的冷战,他扔下手中死状惨烈的铅笔,阖上面前的本子,对徐承渡说,“跟我出来。”
“马上要上课了。”徐承渡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问吧。”
“刺啦”,板凳摩擦地面的声音,然后徐承渡听到近在咫尺清冽声音,几乎是咬着他耳垂在说话:“跟我出来。现在。”
暧昧的气息全数喷在敏感的颈项,徐承渡浑身一个激灵,捂着耳朵,一把推开弯腰贴着他的白格,僵持了一分钟,他认命地拉开椅子,出了教室。
“说吧,什么事?”找了个空置的化学实验室,徐承渡开门见山,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白格没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他。
徐承渡却觉得那眼神里包含了千言万语,压得他喘不过气,于是他转身想踱到窗户边呼吸新鲜空气,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简直就像要甩开什么致命毒蛇,他猛地跃开一大步,然而白格立刻就不依不挠地跨近一大步,不肯拉远一丁点距离。
“还说不躲我?”白格的语气里带着冷笑,“这就是你不躲我的表现?嗯?”
说着,他伸手扳过徐承渡的下巴,直视那双躲闪的眼睛,“看着我。给我个冷落我的理由。”
徐承渡满身的刺,在这一刻全部蓄势待发,他绷着脸,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白格的手,“理由?能有什么理由,朋友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看顺眼了就一起消磨时光,看不顺眼了就分道扬镳,这都是缘分。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识趣还非要来求个明白的。”
“因为那个楚婳?”白格的手被掰开,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你喜欢她?”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徐承渡盯着对方白色衬衫的第三颗纽扣,揉了揉额角,“我喜不喜欢她,跟我疏远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说有。”白格往常温润的眉眼此刻犀利得像一把涂了毒的匕首,“你疏远我,我能理解并且接受的唯一理由只有……”
他捏紧了拳头,掌心在深秋季节渗出汗水,“你不喜欢我了,喜欢上了别人。”
一句话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透着丝丝缱绻,把徐承渡炸了个耳鸣目眩,他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什么重大问题,于是目光上移,落入那双惑人心智的桃花眼,“你说什么?”
“你喜欢上了别人。”
“不不不,我说前一句。”
“你不喜欢我了。”
徐承渡又哑口无言了片刻,再出口时嗓音有些发抖,“白格你个混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难道不是吗?”白格轻松地把一切都直言不讳,眼睛却紧张地注意着徐承渡的所有反应,“还是说,你现在仍然喜欢我?”
徐承渡紧咬着牙关,面颊两侧鼓出两团硬如磐石的咬肌,嘴角下压。
“别在我面前撒谎,阿渡,或许在其他人面前你是个高级的伪装者,但在我面前,你说的谎都很低劣。我只想听你真实的想法。”白格温声引诱,像个蹲在洞穴外用新鲜鸡腿肉哄骗狐狸的熟练猎户。
处心积虑隐藏的情感就这么被开诚布公,徐承渡这只狐狸恼羞成怒,甩甩尾巴,抬脚就要出去,“滚吧你,疯子。”
“嗯,我的确是个疯子。疯子配骗子,有哪里不对吗?”白格不依不挠。
“不对!哪里都不对!”徐承渡的眼眶被怒火烧红,他猛然转身揪住白格熨烫服帖的衣领,戳着他的胸膛一字一顿道,“你他妈是个男的!不是女的!而我也是个男的!懂了没?两个男人,什么喜欢不喜欢,简直放屁!我抽烟,喝酒,撒谎,又崇尚暴力,什么坏习惯我都占全了,可是我不想染上喜欢男人的毛病,不想被人当做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