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官差,驼背李就回房睡了。
子夜三刻刚到,巫玖就手持香炉铃铛如入无人之境,堂而皇之的飞身落入院中,一身黑袍几乎将他整个融入夜色,唯有那双眼亮得慑人。侧耳听着驼背李震天响的呼噜声,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径自上前挥开了停尸房的门。
几乎是进门的第一眼,他就锁定了里边靠墙的位置。那口棺材是他掏空的,而现在盖着棺,显然是躺了新尸,新尸新鲜,不似陈尸那么僵硬,炼制成傀儡杀伤力可大得多,他最喜欢新尸了。
一步步绕过陈列棺材,巫玖径自走到那口目标棺材前,拂袖一挥,棺材盖就呼啦滑出一半。他低头看了看尸体,今晚夜色不好没有月光看不真切,但从身形判断,这应该是个年轻尸体。
巫玖满意勾唇,伸手就去揪扯尸体的衣领企图给拽出来,不想手刚探进棺材,就被一股大力蓦地扣住了手腕命门。
不好!
反应过来上当,巫玖脸色骤变,然而还没等他发出攻击,对方就从棺材飞身而出,扣着他手翻身就把他压进了棺材,而那人,则沉沉地压在他身上。香炉拉扯间被打倒在地,手上就剩下个铃铛,刚欲发起攻击,就被一声熟悉的叹息弄的浑然一僵。
“王久,皇后,你可真是欺骗得朕好苦啊!”为避免巫玖反击,皇帝封了对方的穴道,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将人搂得紧紧的,“为什么?”
黑暗中,巫玖沉默着连呼吸都轻的几近于无,半晌才阴测测的笑了一声,“你是大南君王,我乃回戈巫师,立场而已,这么多年过去,皇上该不会还对那个竹宴公子王久,念念不忘吧?如此,倒是不枉太后……”
巫玖的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泄愤似的一口叼住了颈动脉的皮肉,牙齿撕磨着,似乎随时都会刺穿皮肉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偏偏该死的那里还是他的敏感点,被对方一叼,条件反射的就是一哆嗦,头皮都炸了,一声闷哼不受控制的就从喉咙溢了出来,随即懊恼的死死咬住了下唇。
黑暗中,巫玖的目光泛着野狼的狠戾,然而却在感受到脖颈间的湿润时渐渐变得幽沉。
皇帝从一开始问过那句为什么后,就再也没有出声,就那么叼着巫玖颈动脉的皮肉无声的流着眼泪。当初得知爱人被太后毒酒处死的绝望,思念不得的折磨,如今得知真相后的不堪,就像是一把钝刀,生生割开他伤痕累累的皮肉,痛到无处喧嚣,除了流泪,竟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
正如巫玖所言,立场不同,仅此而已。
苦思多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阴谋骗局,何其可笑哦,又何其可悲?因为,就算知道一切都是源于欺骗,知道一腔深情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知道对方现在正在残忍杀害自己的子民,更想要夺下自己的江山甚至自己的命,却还是犯贱的放不下。
良久,皇帝才松开牙齿,从巫玖脖颈间抬起头来,黑暗中看不真切,可他却依旧深深的凝视着对方,手掌抚上对方脸颊时,浑身都在发抖。
“如果我不是这大南的皇帝,这条命给你又何妨。”皇帝眼泪掉不停,却笑了,“不管你是巫玖还是王久,是朕的皇后还是巫师,都无所谓,你还活着,就好。”
巫玖浑身一颤,明明一颗铁石心肠,这会儿却似乎受了对方眼泪感染,心口胀胀得疼得厉害,竟是连与皇帝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正当他想要转开目光,下巴就被对方一把掐住,紧接着劈头盖脸的吻就落了满脸,两唇相触的瞬间,首先尝到的不是对方的热情,而是满口咸涩酸苦。
“小九。”一吻作罢,皇帝再次抚摸着巫玖的脸,动作温柔,语气却冷酷非常,“你逃不了了,这一辈子,朕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皇帝掷地有声的一声,一群官兵鱼贯而入,眨眼就将这口棺材围了个插翅难逃。
巫玖的本事,原本可以自解穴道反制住皇帝的,被对方乱了心神失了先机,如今被揪出棺材五花大绑他也不惊惶,嘴角始终勾着笑,只是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看着皇帝,却又没看着皇帝。
皇帝却没看他,整整衣袍,“回宫。”说罢,面无表情的越过众人,径自朝门口走去。
一众官兵自然是押着巫玖随即跟上。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出停尸房,被动静惊醒的驼背李刚一出门就被这阵仗吓得一个趔趄,哎哟一声扶住门口,吓得瞌睡都清醒了。然而等着一众官兵押着个人离开后,他都没醒过神来,恍恍惚惚的去停尸房查看数目,看到那口刚装过尸体就被再次空出来的棺材,先是骇然一惊,随即想起那伙官兵,眼珠一转,就隐约明白过来了。
第140章火烧尸傀
巫玖被捕,按照众人的意见是必须处死,邪祟祸害,不可活。
面对众人对巫玖的口诛笔伐,皇帝却始终没做表态,随后便命人打了锁链,将其囚禁寝宫。众人对皇帝这行为显然不满,可眼下比起巫玖,边关战事却更加吃紧,虽然巫玖被控制,可援军那边的情况却不得而知,派出去的打探消息的人也迟迟没有回报。
“皇上!”早朝之上,当众大臣议论纷纷却始终讨论无果之际,季然站了出来,“援军耽搁多时,原定粮草肯定吃紧,眼下国库吃紧,再筹备肯定来不及,臣愿以个人名义,给前方将士捐献粮草,亲自护送与援军会合!”妈蛋,这话都憋多久了,可算是逮着机会说出来了!
季然这番打算本是私心,不想话一出口,原本闹哄哄的场面陡然一静,好些个大臣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呃……
这好像,一不小心,拉了仇恨?
季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顿时有些讷讷。其实他真没有要拉大家下水的意思,可是自己这做了表率,其他人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好像的确是有点说不过去,更何况皇帝还在大殿上看着呢。
这种情况下,为了前途,必须跟着表忠心,可表忠心就代表出血。原本没人开头就可以避免的,所以此时此刻,大家心里真是是恨透了季然这多事精。
皇帝还没说话,季然就勾唇一笑堵了众大臣的嘴,“我这除了任职农教司,好歹还算个土地主嘛,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众位大臣可别跟我抢功哦,你们那点吃粮,拿出来也是杯水车薪,松散还不方便打理,心意到了就成,皇上会理解的。”
众大臣到嘴的响应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皇帝目光淡淡扫过众大臣,这才对季然道,“季爱卿高节,朕甚感欣慰,只是这押送粮草凶险无比……”
“臣,不怕凶险。”不等皇帝说话,季然就打断道。只是与援军会合,实在谈不上凶险,唯一的威胁就是那些尸傀,巫玖被控制,这威胁想必也随之缩减,只要当心,应该不成问题,况且押送粮草又不是自己一个,还得有官兵一起呢。
既然季然都这么说了,皇帝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点头应允。
因为有此打算起,季然就暗中做着筹备,所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只是让季然意外的是,出城当天,赵世子会跟着来凑热闹,而且还是混在押送粮草的军队里,直到出了城老远才发现。
当知道对方还是瞒着家人跟白沐颜偷偷来的,季然简直打人的心都有了,竟管论武力值,他并不是赵煜的对手。说起来就忧伤,不管是侍卫赵还是世子赵,对上任何一个都能被秒成战五渣,想要力大服人都不行。
但就算这样,季然也不赞成赵煜跟着。
“我不回去!”一听季然要叫人送自己回去,赵煜脸色骤变,梗着脖子不肯就范,“我不放心我爹,也不想我娘整天担心我爹惶惶度日。”
“所以,你就忍心让你娘再为你惶惶不安了?”季然翻了个白眼,“就你这种倒霉儿子,我要是你爹娘,非削你一顿不可,你不想你娘担心你爹,就忍心你娘在担心你爹的同时还有担心你,你特么逻辑死娘胎了吧?”
“这个我已经做好安排了。”赵煜道,“我娘只当我是去见师父了,不知道我是来了这里。”
赵煜显然是铁了心,连这都做了安排,季然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打晕了让人送回去吧,况且这样也耽搁行程,无奈之下,只好让赵煜跟着了。
一行人星夜兼程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抵达鎏锡境内,距离驻营还有十几里,目测傍晚时分就能赶到,众人紧绷了一路的神经不由松懈了些。这一路,因为忌惮着尸傀,大家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就怕半路出了岔子,所幸一路走来虽然遇到两拨不成气候的小山贼,还算相安无事。
眼下正值中午,大伙儿决定原地歇息,只过午饭再继续赶路。
可就是这么一歇,就歇出了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