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翻白眼还算客气的,有些看不惯她的已经直接抱怨起来:
“挤什么挤,有没有公德心?”
“知道下班高峰期还带个大箱子。”
“人都没地方站了,还得给东西让地方。”
傻子也知道在说她,就差没指名道姓了。
不过林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脸皮是早练出来了,这些无关痛痒的白眼和话语她只当做没看没听到,就连有气性大的人故意用力撞了她几下她也都忍了下来。一鼓作气挤到了后门前边最后一排座椅附近,顶着众人嫌弃的目光把货塞到了座椅后边的空隙里,这才平息了她引发的骚动,林蒹也终于松了口气。
可盛夏的天说变就变,车行到半路,黑沉沉的雨云已经将晚霞尽数遮蔽,方才还未黑透的天色也瞬间暗得仿佛深夜。随着声声闷雷从远处滚落,豆大的雨点紧跟着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往车里砸。原本敞着的车窗不得不关上,车里流通不够的空气也越发憋闷,各种捂了一天的体味汗味趁机在拥挤的车厢里发酵,再加上浑身粘腻的汗水,闷得人简直要骂娘。
林蒹顾不上难受,只盯着外头瀑布一样的大雨发愁:一会该怎么把货完好无损地送到客户那?因为是同城的货,虽然有套塑料袋防水但包装并不严实。好在这趟公交车还比较新,车窗不太漏雨,纸箱起码在车里是安全的。
正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几点水滴甩了她一脸,一个淋湿了大包“哐”的一下砸到了她箱子上。
林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扑过去把那包拽开,谁知那包比她想象得要沉,车一晃她一下子没拿稳就把人家的包给摔地上了,还砸了旁边人的脚。
“嗷……”被砸的人痛叫一声,林蒹赶紧一边跟人道歉一边去捡包,但包的主人比她快一步把包拎了起来,瞪她:“你有病吧干嘛丢我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没拿稳,但我箱子里面的货怕水……”林蒹连道歉带解释。
那人火气来了不等她说完又把包往纸箱上抡。“这地方你买了?你能放别人就不能放?”
林蒹赶忙拉住他的包,顺势又往箱子边上挤了挤,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挡在箱子前面:“我箱子里面的货怕水,你包湿的真的不能放上面。”
“那我包里的东西还怕摔呢!刚被你扔地上了摔坏了你赔啊?”那人抖了抖背包,威胁她。
林蒹从刚才背包落地的声响就知道里面多半没有易碎品,她也不惧:“那你现在检查,摔坏我赔。”
那人大约没想到林蒹会这么说,一时哑了火。可这么放过林蒹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消停了一会后,那人终于想到一招,他越过林蒹飞快地把纸箱上方的车窗拉开了一截。雨水瞬间从窗口飚了进来,落在她的箱子上。
“你干嘛?!”林蒹下意识要去把窗子拉上。
但那人仗着个高,越过她肩头撑住了车窗。“透气!怎么了?这里的窗开一点淋不到人。”
“会淋到我箱子啊。”林蒹急了,一边伸手给纸箱挡雨,一边掰着窗户跟那人较劲。
“你又不让人放东西又不让人开窗,车是你家的?你给你箱子买票了?”那人大声质问。
“车也不是你家的。我箱子大小重量又没超用不着单独买票。”林蒹死抠着窗户,据理力争。
“那为你一个人全车都得憋着呗,你怎么这么自私啊?”那人一句话就抢占了道德制高点。
“我就自私。”林蒹知道他要开窗根本就是故意找茬,就死抠着窗户不让开。
可他俩争吵的时候声音不小,早就吸引了全车的目光,车里也确实憋闷,那人开了个头,其他也想透气的人看林蒹不肯开窗也都生出了不满,纷纷应和:
“就是,只有这里的窗户开了淋不着人。”
“箱子往里挪挪呗。”
“这么多人呢,不能只顾自己吧。”
……
少数服从多数,林蒹明白眼下的情势让她没办法继续跟人杠,只得妥协地松了窗户,用手给纸箱挡雨,顺带回瞪那人哼道:“你厉害。”
那人也哼了一声:“泼妇。”
泼怎么了?不泼能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站稳脚跟吗?林蒹不以为然。这时,公交车开始减速进站,林蒹无意中从开着的车窗处瞥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厂里的小货车?谈江野在附近?
她惊讶地贴近窗户想看自己有没有认错,公交车也刚好到站,后门一开,她不但看清楚了停在公交站附近的小货车,还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谈江野。他裤腿挽到膝盖上,正举着个大行李箱从积水里往一旁没被水淹的台阶上走。而台阶上穿着及膝白色连衣裙举着蓝格伞给他遮雨的姑娘可不正是柳含瑛?
恰好有人踩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驶过,谈江野都顾不上先放下箱子就先侧身拦在柳含瑛跟前帮她挡下了车轮飞溅的污水。
……
不等她对眼前一幕做出任何反应,车门已经缓缓合上了。直到这时,林蒹似乎才反应过来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只觉得突然被当头给了一记重击,从双耳到天灵盖都在嗡嗡作响。
几年没见,柳含瑛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纤细出尘,她却已经成了路人眼里的市井泼妇。
恐怕过不了几天,谈江野就要拿着他俩领证前签的秘密协议来跟她谈离婚了吧。
第2章荒唐这个荒唐的决定还得追溯到四年前……
刚过的那站下客多,车上的人陡然少了一半,跟她斗气开窗的人也下车了。但她没有去关上车窗只是安安静静把箱子抱出来换了个淋不着雨的角落安置。若非情势所迫,谁又愿意去当个泼妇?
林蒹吐了口郁气。可方才大雨中柳含瑛依旧文雅秀气的侧影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再想到那份只有她和谈江野知晓的秘密协议,不觉又气闷起来。她一早就知道当年他俩的结婚证领得形同儿戏,可此时此刻也才真切体会到这个婚结得有多荒唐。
这个荒唐的决定还得追溯到四年前,他们的小作坊刚刚成立的那段时间。
她跟谈江野打小就是邻居,高中毕业后,两人双双高考落榜,也没有遵照父母意愿进国企当工人,反而千里迢迢跑来盐港这个新兴城市做生意。别看他俩搞学习不行,做生意倒是有点天份,从摆地摊开始,几年下来两人居然攒出点创业的资本。
不过注册公司准备创业比之前小打小闹的做买卖要复杂不少,两人户口又都在老家,为了办手续开证明那段时间他俩回老家的次数陡然多了起来,也因此,听到了不少从前没听过的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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