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说他是为了图省事,这个办法最省心,可那时候他敢跟林蒹说也笃定她会同意,难道不是因为他已经隐约觉察到林蒹对自己的无限包容?可彼时他还未有恋爱结婚的想法,又习惯了林蒹的陪伴,舍不得她离开,便想了这么个办法把人留在身边。
还自作聪明地写了个狗屁协议,看似公平。可见他当时心里只有自己,从没有想过林蒹是以什么心情答应他荒唐的主意,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协议上签了字。
离婚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他却还是第一次迫使自己直面事情的源头。之前不敢面对,是因为承认自己自私卑劣让人痛苦,可这点痛苦比起看着林蒹和旁人双出对入时肝胆俱裂的痛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忘了听谁说过,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悔不当初的憾恨和无可奈何的绝望。而他现在两者都体会到了。
外头的天色亮了些,但雨还大着。谈江野知道一时半会离不开这里,他怕再到处乱走又撞上那两人,索性就在附近的台阶上靠边坐下。
柳含瑛陪着他站了许久,见他终于稍稍松懈了下来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她不想席地而坐,就在他旁边蹲着。谈江野看她姿势别扭,把夹克脱了垫在地上:“坐吧。”花房里温度高,穿件单衣也不觉得冷。
柳含瑛犹豫了一下还坐下了。可坐了一阵后,第一句话却是:“林蒹眼光很好。”
谈江野表情一僵,没接她话。
柳含瑛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我觉得她回头的可能性不大。你在这自苦她也不会知道。世界这么大,适合你的人肯定也不止她一个。你怎么就不能看看别人呢?”
谈江野看她,觉得柳含瑛先前说的放弃只怕同他一样,不是那么由衷。于是也把话挑明了:“瑛子,如果没有你爸妈反对,你能坚持喜欢我这么久吗?我其实个反抗他们的借口。”他说着摇摇头,不让柳含瑛插嘴,“或者你觉得我形容不对,但那都无关紧要。你要和我在一起最后肯定也得征得你爸妈的认可,可我绝对不是你爸妈能接受的人。你或许有披荆斩棘的勇气,但关键在于,我如果只是想找个人结婚,不会选这条难走的路。”
为了爱,才会愿意去蹚刀山火海,如果只是凑合,当然要找容易路来走。
他拒绝得毫不留情,柳含瑛脸色晦暗。好一会出声:“看来你是铁了心等她了。可要是等不到呢?”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我知道了。”柳含瑛声音冷静了不少,她看着外面渐小的雨势。站起来把地上的夹克拎起来拍了拍灰,还给谈江野。“雨小了,我自己回去。”她带的伞小,刚才的暴雨扛不住,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谈江野嗯了一声,接过外套,没有拦她。
柳含瑛走了,可她提的问题还萦绕在他耳边。如果岑楼真的是良人呢?如果林蒹不肯回头呢?
谈江野想想过去的几个月他跟林蒹毫无用处的“沟通”,更是绝望,林蒹若是铁了心,他压根不可能说服她。从前他觉得林蒹听他话,是因为林蒹那会喜欢他,愿意被他说服,现在她不喜欢了,那些格外的优待自然悉数收回。
她陪了他好几年,也等了他好几年,等到希望磨灭,他却还在纠结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真是可笑。该慎重的时候他随意做了决定,可真需要认真决断的时候他却又犹豫不决。
咎由自取。说的就是他。
可现在他能做的除了等待就没有其他了吗?谈江野不愿坐以待毙,即使到了眼下,情况看似已经无可挽回。
林蒹这边肯定是走不通的,她眼下喜欢岑楼,肯定觉得他万般好。那么岑楼呢?谈江野皱眉,这个人于他,除了一个名字和职业,其他一片空白。他是不是该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如果他不是个好人,他一定会想办法叫林蒹醒悟。如果……果真是段良缘,那他便输得心服口服。
周日下了大半天的雨,到了周一天又放晴了。一上班,谈江野就主动找她解释跟柳含瑛出现在植物园的原因。林蒹听说他直接拒绝了柳含瑛还很是惊讶,她倒是想多问两句谈江野他跟柳含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到谈江野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没有误会什么,你不用特意跟我解释。”
谈江野叫她噎了一下,辩解道:“只是随便聊聊。”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又问她,“你跟岑楼呢?玩得很愉快?”
“对。”林蒹简短地回答,结束了对话。
她跟岑楼约会何止是愉快,简直太开心了。跟岑楼约会次数越多,就越发现他的可爱之处。刚认识时以为他是个温柔但严肃的人,私下里必不会太活泼。可两人约会以后她才发现,岑楼私底下不但风趣可爱,还粘人得紧。两人在一起以后,他看她的目光愈发无所顾忌,叫林蒹时常觉得自己都要化在他爱意满满的目光里。
无论为师为友还是作为恋人,岑楼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她偶尔也会想,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吗?但热恋时自带的光环让这个问题总是一闪而过。
何况她作为老板,又在事业开拓期,每日工作劳心劳力,有个如此让人愉悦的约会对象简直就是老天对她努力工作的奖赏。林蒹享受着目前张弛有度的生活,也不太愿意深想。
周三下午,刚过午休时间,派出所来了电话。
“下药的人抓到了。”
第48章决断除了林蒹他谁都不要
案子侦破,林蒹跟谈江野作为当事人被叫去了解案情。案情不算复杂,就是个见色起意事。下药的人是当晚酒局里的,早就盯上了林蒹,准备拿她讨好投资商。这人跟强哥有点过节,强哥无意中得知他对林蒹起了坏心,想借谈江野的手教训他,这才有了那通电话。
至于投资商,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提前知道这事,所以案子查到这就算完了。不过也有意外的收获,警方追查迷魂药来源的时候顺便捣毁了一个贩卖违法药物的窝点。
现在正是严打时期,这些人估计会判得很重。
知道了是谁暗算自己,林蒹和谈江野都松了口气。至于这位投资商,不管下药的事他有没有份,能让人想到通过下药来贿赂,基本上已经进了他俩的黑名单。
警察说完大致的案情,让林蒹他俩再坐一会,办完手续就可以离开了。可这时候林蒹却突然问警察:“可以让我打个电话吗?有急事。”她拿出寻呼机。
警察点头,给她指了方向,林蒹就握着寻呼机匆匆出去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警察笑着摇头,跟谈江野说:“你们这些生意人胆子可真大。一般年轻姑娘碰上这种事早都吓懵了,就算事后来了解案情也还后怕得很。她倒好,一点事没有,还惦记着生意呢。”
谈江野挤出点笑,没吭声。他没看错的话,林蒹方才看寻呼机消息时微微露出点笑意。如果没猜错,电话一定不是客户打过来的。能让她露出甜甜的笑,那人肯定是岑楼。光是推测,已经叫他心里刺痛,脸色也冷了。
警察看他不接话,自己说着也没趣,趁着林蒹出去打电话的功夫喝水上厕所去了。
林蒹看到岑楼发的消息才想起来今天跟他有约,岑楼想必是打电话到公司见她不在才打到寻呼机上。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岑楼的声音。林蒹担心出来太久不好,喂了一声后就直奔主题:“案子破了,我现在在公安局了解案情,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要不就算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岑楼直接否决了她取消约会的意见,“我刚好带了试卷找个地方改就行。你忙你的,完事了再通知我,不耽误。”
他如此说,林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的时间受工作影响不那么确定,所以他俩的约会经常因为她推迟。可岑楼耐心极好,他宁可把工作随身带着,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取消约会。林蒹觉得他像水,柔软但连绵不绝,可以迁就任何东西的形状,但也能凭着水滴石穿的耐心和毅力改变任何东西。
放下电话,林蒹马上赶回接待室,把剩下的手续都办了。
离开后,她想到自己出去打电话时谈江野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探寻,以为出了公安局他得问点诸如谁打电话之类的问题。可没想到谈江野什么都没问。两人一路沉默到了路口。
“我要去老葛那一趟,就不一起走了。”谈江野说,顶着林蒹问询的目光他吐了实情,“当时气昏了头,去找过老葛打探那些人的来头,现在案情水落石出,我得过去说一声。”
刚才警察提了一嘴有当地的热心群众帮忙提供线索,估计是老葛他们。“我跟你一起去吧,当面道个谢。”林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