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车夫正要驱车离开,蓦地听见动静,却见英俊去而复返。
清晨,淡蓝的晨曦之色尚未完全散去的时候,城门尚未开。
一道人影从巷子里走出来,她走的极慢,身形有些摇晃不稳。身边儿还跟着一条狗,正是玄影。
守城的小兵一眼看见:“十八子?”其中一人忙赶过来,“十八子,这么早是要去哪里?”
阿弦道:“出城。”
那士兵看看她,担心道:“你的脸色不好,腿上是有伤么?听说老朱头病了,你敢情是出城去苦岩寺找他的?”
阿弦哑声:“是。”
士兵很是同情:“你这样儿能走多久?你别急。”他小心翼翼扶着阿弦回到城门下,自己前去城门校尉那里禀明。
众人都是知道“十八子”的,何况同又是公门里当差的,更加上阿弦如今是袁恕己身边儿的人,所以众人无不高看一眼。
如今见她平明出城又有伤在身,必然是因为担心老朱头的缘故。
两个人向来相依为命,众人都感念她一片孝心,那校尉便牵了一匹劣马出来,道:“十八子,先骑着这一匹马代步如何?”
阿弦点点头:“是,多谢。”
校尉见她脸色雪白,双眼却红肿不堪,道:“举手之劳,不必这样见外。只是……你可撑得住?”
阿弦道:“我很好,不必担心。”
校尉叹了声:“上次老朱头骑驴出城,看着还很容光焕发呢,哪里会想到半路就发了急病了?可见天有不测风云,幸而如今有高人出手相助,一定会好转的。十八子,你别过于伤怀了,要多保重才是。”
这会儿到了开城门的时辰,众人忙将城门打开,目送阿弦跟玄影出城。
这匹马儿虽非上等,却显然比步行要快多了。
阿弦打马而行,一路所见,却跟前几日老朱头经过的时候……景色大同小异。
她同玄影一块儿往前,经过他经过的地方,她原本以为泪都干涸了,不想仍是一路零落如雨。
豳州大营。
辕门处的守卫看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步步靠近,身边还跟着一只狗儿,当即举手制止:“站住!”
那人却并不曾停下。
士兵们见势不妙,纷纷将手中长枪举起:“什么人,敢擅闯大营,还不站住?否则格杀勿论!”
身后的守卫士兵们听了动静,也纷纷手持兵器聚拢过来。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忽然一人道:“这人……看着眼熟,这不是之前来过的桐县十八子么?”
另有一个也认了出来,忙道:“果然不错,那只狗也是前两天见过的,快去通报雷副将!”
这会儿阿弦已经走到了枪尖之前,那士兵怕误伤了她,忙将长、枪撤后:“十八子,没有将军跟营内之人的通传,你不得擅自入内,且站住。”
阿弦道:“我要见苏老将军。”
士兵道:“苏老将军不是说要见就能见着的,请容我们通报。”
正僵持中,雷翔赶到,忙上前将众人的枪压低:“不可无礼。”又看着阿弦道:“十八子,将军已经知道你来了,你随我进来面见将军。”
雷翔领着阿弦进门,见左右无人之时便道:“十八子,你怎么忽然来了?难道……是因为朱老伯的事?”
那日是雷翔跟着苏柄临前去营救的,所以他深知内情。
阿弦道:“老将军呢?”
雷翔见她神色有异,又来的这样不声不响十分突兀,又问:“你来这里,袁刺史知道么?”
阿弦道:“我要见苏老将军。”
雷翔越发忧虑:“你见老将军做什么?”
阿弦道:“我要谢谢他。”
雷翔心中略觉有异,但听了这句,好歹略宽了心:“那还使得。”当即才领着阿弦又入了军营,一路往内来至议事厅上。
苏柄临早端然稳坐,见阿弦步步上前,也看清她红肿不堪的双眼,苏柄临暗中叹了口气,示意雷翔退下。
雷翔忐忑地退了出来,却仍是站在门口,侧耳细听。
屋内,苏柄临盯着跟前站着的阿弦……心里滋味莫名。
第一次见她,是因为雷翔自作主张把她请来,当时她还戴着眼罩,一看就知道是个怪异的孩子,而且看起来有几分阴沉,第一印象,让苏柄临很不喜欢。
谁知道……就是这个让他不喜的人,帮他找到了何鹿松的尸首,阻止他差点犯下毕生难以原谅的大错。
后来,听说她已经被袁恕己看中,留在身边儿,而她经手所破的那些奇案也一一传入苏柄临的耳中,那些案子本身就极玄妙诡奇了,再加上百姓们众口相传添油加醋,越发是玄之又玄,引人入胜。
更叫人大出意外的是,在她的相助下,更加无比顺利地剿除了为患本地多年的马贼。
在此之前,苏柄临虽对马贼势在必得,却也做足了要追逐交战几个月……乃至一年的打算,谁又能想到,那样看似纤弱不起眼的小少年,竟有如此决生死定乾坤的本事?
但只要知道了“他”的出身,这少年能有这样的能耐跟心胸,就也不足为疑了。
上次斩了马贼,在府衙里见到她的时候,相比上次戴着眼罩略显阴沉的模样,却已经是明朗动人的多了,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润澈的双眼……
但这一次,双眼肿的几乎看不清本色,又……如此狼狈不堪,通身透着绝望悲伤的气息,除此之外,却又有一丝让苏柄临不喜而不安的……
他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阿弦,猜测那令自己不安的是什么,问道:“十八子来找我?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