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原本袁恕己还不觉着冷,被他一提,却无端地从脚底到心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冷意贯穿。
进了酒馆的雅间儿,才刚落座,就听一声笑,是陈三娘子亲自前来招呼。
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下,酒果等物端出,陈三娘子笑道:“刺史大人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还当是嫌弃我们这地方龌龊了。”
袁恕己不做声,见有些浑浊的酒水倾落,便握住了一饮而尽。
三娘子阅人多矣:“大人有心事?”
袁恕己将空酒盏放下,三娘子会意又斟满,袁恕己复吃尽了。
三娘子见他不是个要说话的样儿,便也见机噤口,只小心地服侍着,如此一连吃了五六杯,袁恕己停手。
这是一批才来的新酿牡丹酒,颇有些酒力,袁刺史的脸上已经微微带红。
他握着杯子,不再让三娘子斟。
三娘子打量着他的脸色,柔声劝道:“大人,吃些果品压一压。”
袁恕己看着面前的那些菜肴果品,忽然夹起一枚圆滚滚之物:“这个……是上次的雪团子么?”
三娘子咳嗽了声,面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旋即又满面春风道:“是,因朱伯病了,我便让厨下多加了这道菜在菜谱上,说明是朱伯的首创,您别说,这喜欢的人还真多,每来必点。”
袁恕己盯着看了半晌,方送入嘴里,品了半晌,皱眉道:“以后不许再做这个了。”
陈三娘子道:“这个、可是他们做的不好?”
袁恕己道:“我虽不曾吃过老朱亲手做的是什么滋味,但却绝不是这个赝品的口味,不许再做了,白玷辱了他的名儿。”
三娘子如此精明,即刻见风使舵:“是是是,虽然那些食客说好,但他们哪里有大人的见识高明,我这就立刻叫人停了,不许上这道菜了。”
袁恕己才又低头吃了几口别的。
陈三娘子见他似满腹心事,偏偏一字不吐,反而“坏”了自己正好的生意——自从老朱头因病退隐后,自然有许多习惯吃他手做汤面的人十分想念。陈三娘子趁机便叫厨师挂了这雪团子的菜色,只说是老朱的首创,乃是天下绝品的菜肴,果然消息传出后,有不少人风闻而至,这些日子三娘子赚得眉开眼笑。
若换了别人,自然不舍得立时切了这肥肉,可三娘子却知道袁恕己为人,在他好好跟人说话的时候,最好便规规矩矩应答,否则等到他只用刀剑说话的时候,一切悔之晚矣。
三娘子摸不清袁恕己的来意,只得惴惴陪着。
如此又过半刻钟,袁恕己道:“英俊先生,到底什么来头?”
脸上的笑微微一僵,三娘子却很快又道:“是个目盲的教书先生罢了,大人这话……好像有什么深意似的?”
袁恕己道:“我,隐约觉着他有几分眼熟,但……”
对于桐县大多数的人、包括陈三娘子在内,对英俊的印象,都是一个清雅端庄,风姿超绝之人,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在袁恕己的心中,一提起英俊,想起的却是在雪谷里那个躺在一根燃烧着的枯骨旁边儿、须发横飞的枯槁“尸首”,然后,才又竭力让自己的思绪转到现在的这个英俊先生身上。
怪就怪“英俊”先生给他的第一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当然,这一切也有阿弦的功劳。
袁恕己抬眸:“你绝不会对一个无用的瞎子大献殷勤,我本来以为你是贪图他的美色,谁知道你竟然十分守礼,这就怪了,猫儿什么时候不吃腥呢,尤其是送上门的腥。”
三娘子笑:“大人,您说什么呢,怎么说的我跟个……我看中英俊先生,当然是因为他能干。”
袁恕己从军多年,军中的荤口也是不忌,加上吃多两杯酒:“能干却不得干,亏得你能说出口。”
三娘子愣怔,然后红了脸,泼辣如她,也能流露羞臊之色,实在罕见。
袁恕己哼道:“以你的性情,本不该是畏首畏尾的,怎么?你不敢碰他?因为什么?”
三娘子强笑:“大人想必是醉了,这般拿我说笑。”
袁恕己字字如刀:“你才见他两面,就立刻对他的话言听计从,那时候他一心要离开桐县,可并没答应你当账房,你说看中他能干,这样能干的人不留在身边儿,又送去哪里?而且还随送了银子给他,这可不是素日以悭吝著称的老板娘的所做。你并不是在相账房,而如在送神一样。”
他虽有几分醉意,心却是极清醒的,说的话更直指要害。
三娘子暗中咽了口唾沫:“大人……”
袁恕己敛了笑,沉着脸色道:“如今人已经走了,你还要替他保守什么秘密?把你那些花言巧语都收一收,胆敢说一句谎话,你不怕我用一千种法子拿捏你?”
他将手中的空杯一捏,转向三娘子。
三娘子对上他阴鸷的双眸,没来由打了个寒噤。
但……
三娘子跪坐起身,又为袁恕己将杯子斟满,然而双手已经禁不住发抖,酒水洒了些许出来。
她看着那水珠乱落,眼神也有些慌乱,几度嗫嚅:“大人,我之所以相助英俊先生,的确有个理由,只是我万万不能说。”
袁恕己道:“哦?”眼神中冷冷玩味之意。
三娘子硬着头皮道:“但是大人,我有另一个秘密可告诉大人,作为交换,大人可否不要追问我英俊先生之事?”她的口吻里带了哀求之意。
袁恕己晃了晃杯中酒,道:“那要看你的秘密值不值得听了。”
三娘子道:“是跟阿弦有关的……”
袁恕己手势一停:“哦?”
三娘子觑着他的脸色:“大人答应了?”
袁恕己道:“小弦子又怎么样了?”
三娘子迟疑片刻,终于把心一横,她跪坐倾身,略靠近袁恕己耳畔,手拢着唇边低语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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