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儿,阿弦匆匆吃了饭,带了玄影出门。
她有些不知第一时间是去大理寺好,还是去找崔玄暐好,思来想去,权衡了片刻,还是先去大理寺。
不料走到半路便遇到了拦路虎。
周国公的马车横在跟前儿,贺兰敏之坐在车中:“还不快点上来,是要我请么?”
阿弦道:“公子,我有一件事,做完后立刻回来。”
贺兰敏之道:“你试试看,你若是离开这里一步,我就去吏部。”
阿弦不解:“去吏部跟我有何相干?”——他总不会是去找崔晔发难吧,但料想以崔晔的为人,不至于吃亏,那……难道是告状?啼笑皆非。
贺兰敏之道:“看样子你的陈大哥最近是失了宠,你也浑然不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了。”
阿弦凛然:“你想干什么?”
敏之道:“我心里不痛快,当然要拿人出气,想来想去,这人倒是个极不错的人选。”
太卑鄙了。
可虽然卑鄙之极,却偏偏直接而有用。
车厢内,阿弦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敏之脸上的神情,就仿佛天底下的人都欠了他,而他也将天下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顾盼睥睨,轻慢不屑。
唯一庆幸的是,早在上车前,阿弦便打发玄影去找袁恕己了。
敏之问道:“你方才所去的方向,可是大理寺?你去找袁恕己做什么?”
阿弦道:“是一件小事。”
敏之道:“你如今最着紧的事,只有一件儿,让我猜猜,难道是为了太平?”
这人虽坏,但却更加敏锐,如此神奇地一猜就着,让阿弦无端紧张。
敏之察言观色,笑道:“怎么,我猜中了对么?”
阿弦决定不再说一个字,毕竟昨日敏之提到太平的时候,那种不怀好意几乎不加掩饰,她是想要救护太平的,万一告诉了敏之适得其反,那可真是无法可想。
敏之问道:“你知道了什么,还不如实招来?”
阿弦道:“公子不要乱猜,何况你不是对公主失踪颇为幸灾乐祸么?如何又这般上心打听?”
敏之凝视着她,忽然一言不发地倾身上前。
他的动作突然,身形高大,如此一来,几乎将阿弦笼罩在他身影之下。
阿弦反应倒也快,举手在他肩头一抵:“周国公,你做什么!”
贺兰敏之近距离打量她的脸,忽然道:“起初只当时个不起眼的小叫花子般的人,没想到,细细打量还是有几分可看,你若是个女孩子的话……”
阿弦被他这句话吓得窒息,又看他的目光下移,居然在盯着自己胸口,阿弦手一抖,几乎一巴掌挥过去。
心虽发抖,面上却淡淡道:“周国公,请你退后。”
贺兰敏之嗤嗤笑了起来:“想来也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孩儿呢?一眼就会被人看出是男扮女装。”
“男扮女装”之说,半是玩笑,半又是嘲弄,阿弦一震,心里想起一件事。
敏之见她忽地沉默不语,便道:“怎么,生气了?不过你也不必灰心,你现在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兴许就更丑了,所以还是珍惜现在罢了。”
敏之说完,觉着这一句十分可乐,便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阿弦淡淡冷冷地瞥了一眼,觉着敏之这种自得其乐的本事倒也是天赋。
微微敛神,阿弦道:“那个小厮,会不会曾是男扮女装?”
敏之正因为自个儿的一句话乐不可支,蓦地听见这句,几乎噎住:“什么小厮?什么男扮……”一句话还未说完,敏之已经明白了。
阿弦指的当然就是杨思俭府上“自缢”的那名小厮。
方才被敏之一句提醒,阿弦蓦地回想当时所见,那吊死的“女子”,在梁上晃晃悠悠,“她”虽是着艳色裙裤,但是……底下的一双穿着精致绣花鞋的脚,却竟然极大。
敏之哑然,继而道:“不要转开话题,何况这哪里可能,杨思俭为人规矩古板,家里的仆人也都循规蹈矩,又怎么会有个敢男扮女装的小厮?岂不是找死?”
阿弦摇头:“我只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敏之脸上的笑好像被一阵风吹走,他皱眉看着阿弦,眼神闪烁,似是想到了什么。
忽然敏之眼底掠过一道光:“去司卫少卿府上。”
阿弦叫道:“周国公,我还有事!”
敏之道:“你是我的跟班儿,我的事就是你天大的事,还要去做什么别的?”
阿弦正是怕耽搁时间,才一大早儿出门,如今太平公主生死不知,阿弦便不再啰嗦,转身往车门掠去。
敏之却早防备她如此,当即探臂将她揪住:“昨儿已经给你跑了一次了,怎么,还想故技重施么?”
阿弦叫道:“周国公!”
敏之笑道:“小十八,这么急的叫我做什么?”
阿弦挣了挣,无法脱身。
她的武功若是用在跟贺兰对敌的场合中,也许难能落败,至少会周旋个几十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