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侵袭,阿弦咬牙道:“混账,混账……”
这时侯阿弦隐隐知道了虞娘子为何如此。
昨日在堂下亲眼目睹异鬼附体,以及那侍女的惨状,连阿弦都被吓得骇然色变,何况虞娘子——她虽然看不见异鬼,却能感觉到那股寒意就在左右。
何况这会儿在周国公府中,虽然有大理寺狄仁杰陪同,但敏之身旁的摩罗王却是个最棘手而莫测的凶顽巨恶。
敏之摆明是要留虞娘子来要挟阿弦,而虞娘子只怕也明白这点,所以才一心想让阿弦尽快离开。
正在此时,身后门口,是敏之道:“怎么,你们已经迫不及待在外头说上话了?”
阿弦勉强回头,却见敏之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狄仁杰跟在后面,也随之出门。
阿弦望着敏之艳若桃花的脸,此时此刻,他仍是这般泰然自若,他当然看不见那些窜动的异鬼,但昨日摩罗王指使异鬼害死那侍女之时,他却是现场眼见的。
阿弦又看一眼微微发抖的虞娘子。
双手忍不住握紧,又牵动掌心的伤,阿弦闭了闭双眼,终于抬头道:“我知道你痛惜魏国夫人之死,所以无法忍受,才有种种疯癫之举。”
敏之原本笑得自在,听了这句,眼神才暗沉下来:“疯癫?”
阿弦道:“我也失去过最不容失去的人,如果可以,我也会想尽一切法子让他回来,但是……我绝不会如你这样,把别人的性命当成卑微的玩物。”
敏之脸上的笑已经荡然无存,他冷哼道:“小十八,你在说什么?”
阿弦道:“魏国夫人的命是命,难道侍女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有手足同胞,他们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也有当他们是珍宝一样的父母兄弟,也会为了他们无辜身死而痛不欲生,你为何不能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包括虞娘子在内,所有在场的侍女们闻言,有人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更有人按捺不住啜泣。
虽然有狄仁杰在身旁,敏之仍是冷笑了声,磨了磨牙,他道:“别人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弦昂首:“那么,魏国夫人的生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敏之切齿,眼中透出怒色。
阿弦道:“早知如此,我当初绝不会帮你。”
“你住口!”敏之渐渐暴怒。
阿弦深深呼吸:“有一句话我早该告诉你,你不择手段如此行事,虽如今并未报应,未必不会报应到你最爱的人身上。”
敏之一震:“你是、什么意思?”
阿弦道:“你是因谁而手沾血腥,谁就会因此沾染这份罪孽。魏国夫人就算在九泉之下在,只怕也难得安宁!”
敏之厉声大喝:“你住口!”
他终于失控,撇下狄仁杰步步往前,一直走到阿弦身旁。
锐利地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敏之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妹妹不会在九泉之下,她会好端端地重生于世!”
“她不会!”阿弦握拳,决绝地回道,“绝不会!”
“上师!”敏之的怒气已经到达顶点,他抬手擒住阿弦的肩头,浑身微微发抖:“我现在,就要这个人!”
“呼……”原本徘徊在阿弦身后的异鬼们猛地窜了过来。
虽是炎热的夏天,阿弦同敏之所站之处,却赫然冰封一般。
虞娘子先前呆呆地站在旁边,看着两人对峙,随着身侧那股无处不在的寒意消退,她似乎察觉了什么,拔腿跑了上来,叫道:“阿弦!不要!”
阿弦身前,那只异鬼几乎贴上了她的脸,就像是之前对付王主事一样——那股窒息的寒气从口鼻透入,仿佛一寸一寸地把人的身体冰冻。
眼睫上又有薄霜溢出,阿弦心中却并无丝毫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冲天般的怒焰。
她眼不瞬眨地同面前异鬼的白瞳对视,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给——我——滚!”
右眼里的赤色在霎时浓烈,仿佛血海之中燃起了一团烈焰。
“呼……”异鬼竟无法再往前,反而刷地后退出去。
就在敏之动手的瞬间,狄仁杰也到了两人身边儿。
他已经看出阿弦并不是向着敏之说那三个字,而是看着她身旁的虚空之处,像是看见什么令人无比憎恶之物。
同时,他也看清阿弦长睫跟发端在一刹那凝结起的淡淡白霜。
以及那……好似长河上烈日熔金的赤瞳。
纵然早已听说有关她的种种,但猝不及防亲眼所见,狄仁杰心中仍是难禁震颤。
但他却也是个极有定力之人,临惊而不乱。
狄仁杰抬手,却落在敏之的手腕上:“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微微用力,已经将敏之的手从阿弦肩头挪下。
虞娘子紧紧地拥住阿弦,已经急得哭了起来,小声哽咽道:“你、你疯了?你这样是要惹祸的……”
阿弦趁机握住她的手:“姐姐,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虞娘子情难自禁,两眼中泪落如雨:“你这傻孩子,我怕的是连累你呀!”
狄仁杰不动声色地挡在阿弦身前:“殿下方才所说是何意思,不知可否向下官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