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是,属下找到她的时候,她便自缢死了,尸首还未凉透。”
“那名宫婢跟了皇嫂六七年了,一直老实本分,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显然不正常。”九公主手指下意识绕着裙上挂着的宫绦,“究竟是谁在帮徐良娣,下手这么快。”
她拧眉思索了片刻,复又问道:“四哥呢?”
“我在这。”纪王从半月拱门中转出身来,手里抓着白缎带,微笑着看她。
“四哥你还笑!方才多么危险你知不知道?”九公主气鼓鼓的,提着裙子奔了过去,先是劈头盖脸一顿指摘,随即又扑上去抱住纪王,闷闷道,“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别怕,四哥这不是好好的么。”纪王拍了拍妹妹的肩,温声道,“别人精心计划了这么久的陷阱,我若不奉陪,岂非无趣?不过我倒真没想到,设计的人竟然是她。”
“那个该天杀的徐良娣!居然想出这等阴招,既毁皇嫂名誉,又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着实狠毒!”说着,九公主又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她问道,“对了,四哥你眼睛看不见,是如何从芳华殿逃出来的?我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看见你。”
纪王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跟你说过的,我的眼睛正在慢慢痊愈,不至于全瞎。”
“你能看见了?!”九公主大喜。
“能视物,只是十分模糊。”纪王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按在淡色的唇上,压低嗓音道,“是秘密,不要同别人说,更不要告诉夫人。”
“……”九公主忽然觉得自己的四哥有些一言难尽,她嘴角抽动片刻,无语道:“你不会想借眼盲的借口,光明正大地偷看徐南风沐浴更衣之类的罢?”
纪王大笑,眼角狡黠的眯成一条线,转移话题道,“走罢,回来仪殿,免得夫人和母妃担忧。”
四哥变了,表面上看是个软乎乎的白面馒头,实则一肚子坏水。
可怜的徐南风。
九公主长吁短叹,回想起四哥与徐南风恩爱的场面,不禁又心生艳羡。她忽然又转过头来,望着身边俊秀的少年,问道:“剑奴,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五年。”
“是五年零三个月十二天。”九公主笑眯眯答道。她天生记忆出色,回忆起当年与剑奴相遇的日子,仍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那年我十岁,被人从昭阳殿的台阶上推了下去,几乎摔掉了半条命,是贤妃娘娘去父皇面前苦苦哀求,父皇才挑了一个小影卫来保护我,那小影卫就是你。”
九公主漫不经心一笑,双手枕在脑后,倒退着走路,漂亮的杏眼沉沉地望着剑奴,笑着说:“刚见你时,我就在心中想,这个小哥哥怎么生得如此好看啊,像个女孩儿似的,打起架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剑奴神情微动,没有说话。
九公主也不在意他的疏离,继而道:“你呢,你初见我时,心中在想些什么?”
剑奴沉默了很久。久到九公主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身后那年轻的嗓音总算响起。
“属下……不记得了。”
九公主嘴角上扬,笑容有些苦涩:“其实我很羡慕徐南风,四哥将她放在心尖上宠着,令我好生羡慕。我知道,我或许穷其一生也无法嫁给我真正爱着的男人……就像一个精致的木偶,父皇将我送给谁,我便要跟着谁,没有自由,也没有快乐。”
“可我,仍旧是那么的不甘心。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跟谁抗争,只是觉得,凭什么我要是个女人,凭什么我要生在帝王家,凭什么我的命运只能由他人主宰……”
“……凭什么,我爱的少年郎不能回应我的感情。”
剑奴抱着剑跟在她身后,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听见最后一句,他平淡的眼眸中才起了波澜。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愫,似是痛苦,又似是无奈。
九公主停住了步伐,忽然转过脸来盯着他许久,然后问道:“剑奴,你想建功立业,成为一代良将吗?”
剑奴似乎被她这番话惊住了,抬起眼来看她,不明白九公主为何会这么问。
九公主依旧盯着他,嘴角的笑是美丽而偏执的。
剑奴眼中一闪而过的希冀与渴求并没有逃过九公主的眼睛,她说:“只要你想要,我都会想办法给你。”
消失了好一会儿的姚遥从屋脊上跃下,摘下蒙脸的玄青色方巾,拍着纪王的肩膀哈哈笑道:“那小娘们想整你,被我反杀了一招,看到她吓成那样,真是快哉快哉!”
纪王无奈道:“你还敢出现在这,不怕别人认出你就是徐良娣的‘相好’?”
“我换了衣裳变了嗓音,还蒙住了脸,他们认不出来!”姚遥对自己的小花招很是自信,片刻,他看见了不远处伫立的九公主和剑奴,好奇道,“刘怀,小九儿和剑奴在聊什么呢?”
“少年人志趣相投,多说两句话也无可厚非。”纪王顿了顿,墨色的眼中是看透一切的清明,“还是说,你放不下?”
姚遥一愣,哈哈干笑道:“开玩笑,我有甚放不下的!”
纪王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岭南那边的位子,你也该去争一争了,权当是帮小九一把。”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越来越婆妈了!”姚遥推搡着纪王,不耐地挥手道,“徐南风等了你半天了,赶紧去找她罢!莫管老子!”
纪王笑笑,大半日不见,他还真有点想夫人,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姚遥又往后看了一眼,九公主依旧和剑奴相对站立,映着初秋泛黄的枫叶丛,像是一副忧愁又美丽的画卷。
他叹了一口气,一路小跑跟上纪王的步伐。
第39章世子
“你真是要吓死我!不明来路的小太监假传东宫口谕,也只有你会傻傻的相信,这次多亏了有九公主,否则真让徐宛茹奸计得逞,你和太子妃都会永无翻身之地。”
回府的马车中,徐南风听姚遥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不禁心惊肉跳,语气也重了许多。
纪王听着她的数落,也不辩驳,只朝她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以后断不能轻信他人,以身犯险了。”徐南风蹙着眉,一向沉静的面容浮现愠怒之色。
“夫人教训的是,愚夫记着了。”纪王笑吟吟地答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纪王笑得如三月暖阳,徐南风的气便消了打半,侧过头闷声道:“我并非在教训你,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