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他们之前在江虹路见到的充满风尘味的女人,金花身上有成熟女人的风情,却没有那股子散不掉的风尘味。
金花带着手铐在对面坐下,她脸颊有些瘦的脱了形,眼神沉寂,浑身都散发着暮气。
“你认识他吗?”王利把一张照片推到金花面前。
照片上是已经被抓住的怪物,怪物被迫抬着头,露出苍老褶皱的皮肤跟畸形的五官,他龇着牙,满脸怒气看向镜头。
死气沉沉的金花身体一抖,她往后退了退,抖着嗓子说不认识。
王利把在医院调出来的档案放在她面前,“十五年前,你生了一个男孩,男孩患有遗传性卟啉症。”
“就是他吧。”王利伸出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
金花声音的抖得更厉害,却坚决说不认识。
王利双手交叉,目光凌厉的投在她身上,缓缓说道:“你被抓进来后,他从地下室逃了出来,杀了两个人……”
金花的双手又抖起来,手上的手铐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她咬着下唇,“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利没有跟她绕弯子,“昨天我们刚刚把人逮捕归案,你想去见见他吗?”
“我不认识他!”金花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的吼道,身后的警察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按在椅子上,她用手捂住脸,重复喃喃着我不认识他……
王利的脸色一片漆黑。
旁边的曲宴宁出声道:“既然不愿意承认他,当初为什么要养着他呢?”
金花捂着脸,瘦弱的脊背透过薄薄的囚衣,根根骨骼分明,她低声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想要他,可是他一直哭一直哭,我下不了手,就把他带了回来。”
“医生说他不能见光,我就把他养在了地下室里,可是他越长大,就越像怪物,”金花抬起脸,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他为什么不能像我一点,我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金花擦擦眼泪,咬牙道:“他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死了干净了,可是不管我怎么对他,他就是不死,只会拿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着我。”
“既然他不愿意去死,那我就养着他好了。”金花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情绪忽然平静下来,“就当养了一条狗,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曲宴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是他是你亲生儿子。”
金花神情一滞,半晌她轻笑一声,“我没有儿子,我儿子早就死了。”
她的情绪明显已经有些不对劲,王利对旁边的警员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把金花带下去。
人走了,审讯室一时安静下来。
片刻,王利叹了一口气,问曲宴宁,“那个孩子,你要去看看吗?”
曲宴宁迟疑片刻,点点头,说去看看吧。
王利沉默的带着他到了最里面的一间,人只是暂时收押在这里,怪物不能见光,就被关在了最里面。
怪物缩在缩在墙角,他的手上也带了手铐,听见人声,他猛地抬起脸,目光凶狠的蹬着他们。
“他……以后会怎么样?”曲宴宁问道。
王利摇摇头,说还没决定。
这个孩子的情况特殊,虽然杀人情况十分恶劣,但是一个是他还没成年,另一个是身患重病,而且精神明显异常,这样的情况很难量刑,他们内部也还没有争论出结果来。
第76章
“他的情况送去少管所是不可能了,最有可能的是等鉴定结果出来后,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但是他这种病……”王利说到一半停下来,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轻不得重不得,不管怎么处理似乎都在考验自己的良心。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女警员拿着一袋血浆过来,她小心的将血浆穿过栅栏放进去,然后退到一边。
一直缩在墙角不动的怪物踉跄着扑过来,干枯变形的手指紧紧抓住血袋,迫不及待的送进了嘴里。
怪物的喉头上下滑动,殷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滑下来,场面渗人又绝望,曲宴宁有些不适的侧过脸,“他就吃这些吗?”
女警员说没办法,他听不懂话,不肯配合接受治疗,医院待不了,也没办法输血,只能把血袋给他,让他直接喝。
“他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死了干净……”
曲宴宁脑子忽然浮现金花说的话,他看着那孩子佝偻着身体,珍惜的伸着舌头把血袋上残留的血液舔食干净,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满足的神情,就忽然觉得,金花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我先回去了。”曲宴宁转身,不愿再看下去,他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猫,感觉呼吸都是沉重的。
王利送他出去,曲宴宁走出警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曲宴宁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跟王利告辞。
王利拍拍他的肩膀,沉默的转身离开。
曲宴宁抱着猫,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深沉的叹一口气,缓缓迈步回家。
除了沉重的叹息,他似乎也无法为那个孩子做点什么。
一直到晚上曲宴宁都有点闷闷不乐,谢祈变回人形,给他冲了一杯奶茶。
“听说喝点甜的能让心情变好。”
“谢谢,”曲宴宁咬咬唇,伸出手将杯子捧住,小声的道谢。
谢祈也端着一杯奶茶在他身边坐下,说话的声音透着温和,“还在难过?”
曲宴宁抿了一口温热的奶茶,温暖泛甜的液体顺着食道落到肚子里,暖洋洋的缓解了心底的不适,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就是觉得……实在是太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