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梅朝爸爸眨了眨眼睛,“爸爸快去早市吧,法院的事过会儿再问也好。”
这时林建军也想了起来,前世闺女是打过官司的。女儿前世的事从脑海中翻出来,大哥一家上辈子祸害了女儿一辈子,小时候的那些事他可以不计较,但现在又要房子又打人的。再不做个了断,怕是他们一家又得走上辈子闺女的老路了。
现在娘死了,他也少了一份负担。新仇旧恨加起来,就在这次一并了结吧。
吃过早饭兄妹俩照常去上学,临走前若梅连声嘱咐,一些书面材料一定要整理好。尤其是几年前奶奶住院时的病例,还有那份奶奶也摁了手印的协议。
一路走着到了校门口,若梅习惯性的顺手买了份《京城早报》,稍微扫了一眼就乐了,今天的头版头条,赫然是关于舆**正的。折开翻到最下面,撰稿人署名正是江记者,另外总编名字也附在上面。
“师傅,麻烦再给我来一份。”
若梅把报纸递给哥哥,“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呀,报纸承认错误给咱家道歉了,他们说只看到了表面现象。”
“走路专心点,到教室再看去。”
趁着预备铃到上课铃的时间,若梅飞快的把整篇内容扫了一遍。报道是由一份道歉引起的,不仅帮林家翻了案,而且还把福乐面粉厂这些年的慈善事迹说了出来。若梅这才知道,爸爸资助了大柱继续回学校读书,并且负责他爷爷奶奶的一日三餐。
诚挚的道歉后,是深刻的反思。人民生活水平上来了,接触媒体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而这时候媒体更是要严肃负责,认真审核每一条新闻。并且报道中隐晦的提到,媒体人就该刚正不阿、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而不应该成为某些人的应声虫。
后面这句话只是一笔带过,但有心人还是会注意到的。若梅拿出红色圆珠笔,在上面标记了一下,刚画完线李浩辰呼哧呼哧的跑了进来,后面跟着童天策。
“快坐下吧,桌子我已经帮你们擦干净了。”
“谢了!”
童天策吹了个口哨,坐了下去。李浩辰扫了眼报纸,小声冲着若梅咕哝着,“都是刘阿姨,一大早等在童家门口。我等着童天策,好悬没迟到。”
“她去童家做什么,难道为了这个?”
李浩辰点点头,“刘爷爷是童爷爷的司务员,你知道的吧?”
若梅点头,先前她就听李爷爷说过。说起来刘老爷子也挺惨的,**夫妻生的孩子都死在了战争年代,建国之后条件好了,另外娶了个漂亮媳妇才生下了刘明珠,老来女自然是千娇万宠。据说刘明珠,完全遗传了这位早逝的刘二太太的性格以及容貌。
“说谁呢?”
看老师没来,童天策戳了戳李浩辰,怎么说到他家来了?
若梅把报纸递给他,童天策扫了眼画红线的部分,“我爷爷现在烦着呢,他说过了,先前让他不要做得太绝。现在出事了,李爷爷也在看着,这事他没法管。”
有了这句话,若梅总算稍稍放心。中央里的职位,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人想挤进去而不得法。刘明珠犯了这么大的错,那些拼命想往上爬的还不得赶紧扑上去。少了童老爷子这个大靠山,刘家即便能熬过这一关,怕是也得伤筋动骨。
事实上,若梅低估了众人,他们现在已经近乎疯狂了。权力的**,是没有接触过的人永远都体会不到的。而接触过的人,就会如吸食了毒品般不可自拔。
《天津日报》和《京城早报》相继出炉,被打了脸的市委**怒了。能做到首都的市委**,他自然是上面有人的。恼怒之下,当即他顺水推舟做起了一心为公的好**,接到李老爷子等**的电话后,他二百分的积极配合调查。
而广电内部,想爬上主任位置的人,那是一大把一大把的。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很小,但是但凡换个主任就比刘明珠要好;只要她下去了,人人都有机会,谁知道最后馅饼落到谁头上啊?而且体系内的人,对这种事是非常有敏感度的,事情能闹那么大,刘明珠这次八成是栽了,墙都要倒了咱们还不赶紧推一把?
众志成城之下,很快当日发送消息的条子,被放在了广电局长的办公桌上。上面的栏目和时间都吻合,而审核人签字上,赫然是刘明珠的亲笔签名。白纸黑字,任谁都没法抵赖。宽大的办公室里,局长把条子推到办公桌对面。
“刘主任,这么多年你工作也算尽职尽责。咱们都不是神,工作上存在失误也在所难免。不过局里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有功该奖有错该罚。这样吧,这几年**老区的广播事业正在蓬勃发展,你搞这一套也比较有经验。组织上相信你,会为繁荣老区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刘明珠一愣,她对老区还是有印象的。穷山恶水,城里商铺都没有几家,各种不方便哪比得上京城。现在她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局长,我……”
“明珠啊,刘老一直是我敬重的长辈,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有数。这次的事,惊动了上面了。”
局长指了指天,“几位**都打电话来知会过了,尤其是李老爷子,更是非常生气。咱们媒体是喉舌,是政府的形象和脸面。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等过几年风头过了,回不回来,那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刘明珠终于丢雕了脸上的高傲,局长说得好听,但她明白,全国广电系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京城总局职位这么紧缺,哪有那么好调动。本来等再熬两年,一考评她就可以升副台长了啊,这一调下去,这十年她算是白熬了。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如果她再小心点不亲自签字,而是找好替罪羊,那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谢谢组织上的安排,也谢谢局长的信任,我一定发挥广电人的热情实干精神,更好的为**老区的广大人民群众服务。”
局长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的总**,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明珠,这也是刘老的意思,我们都对你寄予厚望。”
办公室门关上了,看着有些踉跄的刘明珠,局长知道她大抵是没听进去。艰苦的条件会磨砺一个人,总**的人生三起三落,半生沉浮却最终带领全国人民奔向小康社会。玉不琢不成器,他言尽于此,忠言逆耳,别人听不进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拿起钢笔摩挲下,新的广播台主任,看了下手上的名单,就顾国纲吧。
刘明珠调令下来的那天,刚好是若梅一家去法院立案的日子。天公作美,绵延了几日的秋雨停了下来,天空碧蓝如洗,青石板路上满地黄叶。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倒是与踏雪有着两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次的新闻变成了日常职务调动。虽然只是一句话,但还是被姥姥注意到了。若梅穿好鞋子出来,立刻注意到了这则普大喜本的好消息。
天晴了,法院开庭在即,前段时间笼罩在一家上空的阴霾,终于彻底散去了。
“不知道刘柳会不会跟去?”
“别想她了,妞妞来帮忙整理下,看看有没有漏了什么东西。”
前几天若梅把打官司的流程跟爸爸说了一遍,在争执的两家中,自家比较有权有势,若梅估计着案子应该不会特别困难。这些天她让爸妈去照相馆拍了照片,又租了台相机拍了许多房子的照片。另外她还买了许多磁带,让爸爸带回村里,录了很多街坊的录音。
这些主要是父母干得,若梅主要绞尽脑汁的回忆着,上辈子哪个律师比较有名。最终,她还是推荐了上辈子帮她打官司的孙泽律师。这位上辈子的金牌律师,现在还是一枚刚毕业的社会新鲜人,没多少经验且名气值为零。
若梅上辈子却见识过,他舌战群儒的样子。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见到风华正茂的孙律师后,若梅知道她选对人了,果然他天生就该是吃这口饭的人。而她还有更深入的考量,公司越做越大,总会需要法务代表的,还有谁比这个未来的金牌律师更合适?从他未成神时开始拉拢是最好的选择。
林建军听了女儿的话,给出了相对优渥的条件,并把案子全权交给他,从不指手画脚。孙泽初出茅庐,雇主如此信任,他心里自然很舒服。而且这种在社会上有一定名气的事件,对他的事业发展也有好处。
“案件很简单,除非你们自己翻供,不然我们不存在输的可能性。现在唯一剩下的事,就是林先生是想要被告受到怎样的处罚?”
林建军有些犯难,想了半天,“我只是想,让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的生活。”
孙泽刚想说,都对簿公堂了以后肯定老死不相往来了。但扫了眼那一大袋子文件,他默默地把这想法PASS掉,这样狗皮膏药的人家,他平生还真是第一次见。
“根据这些证据,李桂花女士大致会被量刑。林海涛先生也满十六周岁了,他也逃不掉。”
一家人沉默了,林建军有些下不去手,崔荷更是怕有个把亲侄子送进牢狱的爸爸,孩子们会被人指指点点,“要不,就不要起诉海涛了吧?”
海峰对大伯一家没有任何感情,若梅倒是有感情,不过两世那些糟糕的记忆,她对这一家子只剩下了恨。
“爸爸,海涛哥都二十多了,已经是成年人了也该懂事了。如果他一直这样,放在外面,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和妈妈又得挨打。”
兄妹俩一起期待的看着爸爸,林建军叹了口气,“如实说吧,一切都交给法院。”
立案后林建国一家当天就收到了传票,半个月后开庭。毫无心理准备的他们,立时就懵了。李桂花更是到了京城,可她不知道四合院在哪里,多方打听无果后灰溜溜的回去了。
在这么个阳光普照的周末,案子终于开庭了。庭审当日舅舅一家也在场,出乎意料的是,李老爷子也派了个秘书来听审。
半个月的时间,林建国一家鸡飞狗跳,请来的律师也是个半吊子水平。人证物证俱在,而且有出身全国第一学府法学系的孙泽律师坐镇,人人都看出来,这案子也就走个程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