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别急着走,我有话说。”萧君默见老艄公和小男孩都已安全,便决定出手了。楚离桑想跟他一块下去,萧君默低声道:“三个小毛贼而已,你就不必下船了。”
三个大汉闻声,诧异地回过头来。虬髯大汉盯着萧君默:“小子,乖乖在船上待着,别逞英雄!”
萧君默哈哈一笑,纵身跳下船,迎着三人走了过去:“我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三位说几句话。”
虬髯大汉见他毫无惧意,知道不是善茬,便道:“你想说什么?”
“就三句话。第一,找穷老百姓打劫,是很没种的,有种就去找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第二,打劫的时候挟持老人和孩子,是很不要脸的,有本事你们就该挟持我;第三,你们连这么没种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船上的乘客听萧君默说得既有理又有趣,不觉忘掉了恐惧,发出一阵大笑。那妙龄女子闻言,也不禁咯咯一笑。楚离桑微微皱眉,扭头朝她看去,不料这女子也正看着她。二人四目相对,顿时有点较劲的意味,谁也不愿先收回目光。
虬髯大汉和两个手下从未遭人如此羞辱,登时勃然大怒,同时抽刀扑了上来。萧君默连刀都懒得拔,左右闪避了几下,猛地一拳击中一个大汉的脸,把他打倒在地,接着左腿一踢,把另一个大汉也踹飞了出去,那只麻袋脱手掉到了地上。虬髯大汉见状,情知碰上高手了,连忙往斜刺里蹿,企图夺路而逃。萧君默纵身跃起,在空中一个翻身,然后稳稳落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虬髯大汉慌忙后退。萧君默笑着朝他步步紧逼。
这家伙一连退了十几步,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水里。眼看萧君默就要逼到面前,虬髯大汉眼珠子一转,猛然掉头,在水边的岩石上一蹬,纵身飞向了船,显然又要故技重施,挟持乘客。
萧君默岂能容他得逞,顺手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头飞掷而出,正中其后脑。虬髯大汉脑袋一歪,脖子也怪异地扭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直直栽入水中,溅起了一大片浪花。
此人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总不能让他就此溺水送命。萧君默想着,便把他从水里拖了出来,扔到了岸上的草丛里,然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颈部,发现他只是晕厥而已,便不再理他,抓起那口大麻袋回到了船上。
老艄公见状,连声道谢,然后赶紧摇船,继续上路。
众乘客各自取回了自己的财物,对萧君默千恩万谢。那红裙女子取回首饰时,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郎君英武神勇,正气凛然,就跟戏里演的古代侠客一样,真是令奴家敬佩得五体投地!”
萧君默被夸得不好意思,忙道:“小事一桩,无足挂齿,姑娘谬赞了。”
“此去不远便是归安镇,不知郎君今夜是否在镇上的客栈下榻?”
“那是自然。”萧君默笑道,“总不能睡在船上。”
“既如此,奴家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娘请讲,只要是在下办得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郎君一定办得到的。”女子大喜,“是这样,奴家的家便在镇上,可下船之后要走一段夜路,奴家有些害怕,想请郎君送奴家一程。郎君若不嫌弃,也可顺便在奴家家里暂住一宿,就不必另寻客栈了,此乃一举两得之事,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这个……”萧君默没想到是这种要求,一时踌躇了起来。
“不可!”楚离桑忽然走了过来,冷冷道,“我们与姑娘素昧平生,没有义务送姑娘回家,更不敢厚着脸皮到陌生人家里住宿。”
红裙女子没有理会她话中的讥讽,笑着道:“这位妹妹真是急性子。奴家问的是这位郎君,又不是你,可与不可都要郎君说话,妹妹这么做,岂不是越俎代庖了?”
楚离桑冷笑:“首先,我不认识你,请别自作多情叫我妹妹;其次,他跟你也素不相识,你也别郎君长郎君短的叫得那么亲热;最后,我替我们郎君拿主意,是很正常的事情,请你不要少见多怪!”
红裙女子闻言,非但不怒,反倒捂着嘴笑:“这位姑娘好生厉害,奴家又不是要抢你的郎君,怎的说话如此不饶人呢?奴家只是怕走夜路,想请郎君送奴家一程,若不方便住宿便罢了,可送一程路,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说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便直视着萧君默。
萧君默左右为难,顿时大为尴尬。
楚离桑见这女子如此厚颜,越发来气,正想再说些狠话,辩才忽然走上来,轻轻拉了她一下:“桑儿,这位姑娘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不就是送她一程吗?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能帮的就尽量帮一下。你要是担心二郎的安全,大可以跟他一块送这位姑娘回家,这样回来的话,你俩不就有伴了吗?”
萧君默之前已叮嘱过辩才他们,只要有外人在的场合,便以“二郎”称呼他,以免暴露真实身份。
红裙女子闻言大喜,连忙敛衽一礼:“这位伯父真是古道热肠,奴家感激不尽!”
就你嘴甜!见谁跟谁亲热,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脸皮比城墙还厚!楚离桑心里极不情愿,可父亲都发话了,她也不好再坚持,只好瞪了女子一眼,扭头走到一边。
萧君默被辩才解了围,终于松了口气,对女子道:“那便照伯父所说,待会儿下船,我们便送你一程。”
“多谢郎君!”女子嫣然一笑,媚眼如丝。
萧君默不禁心头一荡,赶紧道了声“失陪”,走到楚离桑身边,小声跟她说着什么。楚离桑不理他,又走到另一边船舷去了。红裙女子看着二人,然后跟自己的侍女对视一眼,嘴角泛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船在漆黑的夜色中航行。
渐渐地,远处出现了零零星星的灯火。萧君默站在船头,料想前面一定就是归安镇了。方才一路上,楚离桑都不理睬他,反而是那红裙女子,总是不时拿眼瞅他,目光中似乎脉脉含情。萧君默既无奈又尴尬,索性离开座位,来到船头吹风。
鼻子有点痒,萧君默伸手挠了一下。忽然,他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
这是哪儿来的香?
他嗅了嗅自己身上,一切如常,然后又抬手闻了一下,发现香味是在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可是,自己手上哪儿来的香呢?
他略一思忖,旋即恍然。方才把虬髯大汉拖上岸的时候,自己正是用这两根指头探了他的颈部一下,香味肯定是打那儿来的。可奇怪的是,一个打家劫舍、五大三粗的汉子,身上怎么会有香味呢?
岸上的灯火越来越多,行人车马也隐约可见。老艄公喊了一声:“诸位客官,归安镇到喽!”
众人下船后,萧君默先是陪辩才和米满仓找了家客栈,然后借了一盏灯笼,便与楚离桑一起送那红裙女子和侍女回家。一路上,女子不断没话找话,自称姓华,名叫灵儿,然后又打听萧君默姓名。萧君默随口说自己叫周禄贵。华灵儿一听,不禁莞尔:“看周郎气质如此脱俗,不想这名字倒起得十分家常。”
萧君默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家常不好吗?”楚离桑冷冷接过话,“我倒觉得这名字不错,朴实敦厚,平易近人。倒是你华姑娘说话有些不知分寸,一听人家的名字便出言取笑,这便是你的待人之道吗?是不是令尊小时候没教过你?”
“姑娘这张嘴真是可以杀人了!”华灵儿咯咯笑道,“这一路有姑娘做伴,不但热闹有趣得紧,而且让人走起夜路来都不害怕了。”
“你什么意思?”楚离桑不解。
“你身怀利器呀!”华灵儿道,“不管这路上是碰见坏人还是恶鬼,姑娘只要利嘴一张,那是人来人死、鬼来鬼亡啊,奴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旁的侍女闻言,不禁掩嘴哧哧而笑。
“是啊,诚如华姑娘所言,”楚离桑也呵呵一笑,“我这利器厉害,可惜这世上却有一物,我还是刺它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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