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萧鹤年紧张了起来,“此事与他没有丝毫干系,你不可株连无辜!”
“没有干系?”李泰冷笑,“只要我告诉父皇,说是萧君默把抓获辩才的消息泄露给了你,你说与他还有没有干系?”
萧鹤年一震,登时说不出话。
“鹤年啊,识时务者为俊杰。”杜楚客道,“只要你把该说的说了,殿下定可保你们父子无虞。你自己不要富贵,你儿子总要吧?何必这么认死理,闹得大家不愉快呢?”
萧鹤年把头耷拉了下去,半晌才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
李泰和杜楚客相视一笑。
“行,你在这儿好好想想。”李泰道,“想好了随时喊一声,我马上把你放了。”说着和杜楚客转身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来,回头道:“对了,这水牢里有不少老鼠,经常饿得两眼发绿,要是不小心咬了你,你可得赶紧叫人,否则被老鼠咬死可太冤了!”
李泰说完,又跟杜楚客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暗暗发笑,随即走上一旁的台阶,上面立刻有人打开了一扇铁门。
稍后,铁门哐啷一声关上,整个水牢就安静了下来。
萧鹤年依旧垂着脑袋,怔怔出神。
水牢石壁的上方有个小小的通气孔,一束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给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带来了些许光明。萧鹤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水面,与自己的倒影对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似乎暗了,那一束光芒一点一点消隐,水牢随之变得昏暗,可萧鹤年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漆黑的水面。
渐渐地,水面在萧鹤年眼中仿佛亮了起来,然后水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画面。
画面中有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一张胖嘟嘟的小脸惹人怜爱。年轻时的萧鹤年,把一只纸风车递给男孩。男孩接过,边跑边吹,高兴得咯咯直笑。萧鹤年在一旁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片刻后,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修长的身影。男子服饰华贵,气质雍容,但却看不清脸。他慢慢走到男孩身前,蹲了下来,抚摸着男孩的脸颊。男孩有些怕生地躲了一下,却没有跑开。
男子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在男孩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枚玉佩,上面好像还刻了字。男子似乎对男孩说了什么,然后把玉佩挂在了他的胸前。男孩拿起玉佩看了看,又看看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阳光把他的小脸照得一片明亮……
萧鹤年开心地笑着,可忽然间,水上的画面就模糊了,紧接着光亮慢慢隐去,画面渐渐消失,水面复归漆黑。
萧鹤年的脸上一片忧伤。
此时,水池的一个角落泛起了圈圈涟漪,一只硕大的老鼠把头脸露出水面,胡须灵敏地抖动着,四肢在水里快速划行。
它前进的方向,正对着萧鹤年。
很快,水池的各个角落相继冒出一只又一只老鼠。它们从四面八方向萧鹤年游了过去。黑暗中,萧鹤年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叫声,然后双脚在水里用力踢踏,身子拼命扭动,把绑在他身上的铁链弄得叮当乱响。
在他的周围,老鼠越来越多,几乎已是成群结队地向他拥去……
水牢外,两个看守站在铁门边,细听着下面的动静。
“肯定是被老鼠咬了,要不要下去救他?”甲看守道。
乙看守又听了一会儿,道:“殿下说了,除非他叫人,否则就别管他。”
水牢下传出的动静越来越大,有铁链的扯动声、踢水的哗啦声、老鼠叽叽啾啾的叫声,还夹杂着萧鹤年痛苦的惨叫和咒骂。
“再这么下去,不会把人咬死了吧?”
“你操那么多心干吗?大活人还能被老鼠咬死?实在受不了他就叫了,等他叫再下去。”
水池里,老鼠已经爬满了萧鹤年的肩膀和头脸,叽叽啾啾响成一片。
萧鹤年扭动的幅度慢慢变小,然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狠命地甩了甩头,把五六只老鼠甩了下去,但更多的老鼠立刻又爬了上来。
他安静了片刻,接着猛然张嘴,咬住自己的舌根,又一用力,一股鲜血就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萧鹤年的头往下一勾,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铁门遽然打开,两个看守慌慌张张地从台阶上跑了下来……
萧鹤年躺在水池边,一张脸血肉模糊,身上的官服被老鼠咬得破破烂烂,脚上的鞋子也脱落了一只。一个仵作蹲在他身边查验。李泰和杜楚客站在一旁,眉头紧锁。那两名看守站在他们身后,躬身俯首,神情紧张。
片刻后,仵作站了起来。
“怎么样?”李泰急切问道。
仵作摇了摇头。
李泰顿时大怒,一回身就给了甲看守一巴掌,接着猛一抬腿,把乙看守踹进了水池里。“窝囊废!竟然让一个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被老鼠咬死?!”
“殿下恕罪!”甲看守慌忙跪地,“小的也想下来救来着,可……可又想起了您的吩咐……”
“你们是死人吗?”李泰声色俱厉,“就不会随机应变?!”
“殿下息怒。”一旁的仵作道,“据卑职初步查验,萧司马并非死于老鼠噬咬。”
“那是什么?”
“咬舌。”
“咬舌?”李泰眉头一皱。
杜楚客想着什么,狐疑道:“我听说,咬舌不可能马上就死人,所谓咬舌自尽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杜长史说得没错。”仵作又道,“通常情况下,咬舌并不能立刻致人死亡,但很多时候,剧烈的疼痛会使舌根收缩,或者引起呛血,从而堵塞气管,导致窒息。萧司马的死亡原因,正是这个。”
李泰和杜楚客恍然。
“殿下,事已至此,只能赶紧处理尸体了。”杜楚客低声道。
李泰叹了口气:“拉到城外,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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