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述笑嘻嘻地说：“我看时间罢了。”

韩述正说着，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响了两声就挂断了。韩述一急，立马从沙发上跃起，匆匆地跑出门外回拨过去，“喂，喂，我是韩述，你是哪位？”他唯恐周遭太过嘈杂，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还好这个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对方的声音也清楚地从彼端传来，“您好，我处可为您提供六合彩特码预测服务……”

韩述一愣，继而大怒，“预测个鬼，小心我端了你们的老窝。”

他愤而挂断，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失望。

今天是非明演出的日子，韩述是记得的，他没有去，因为害怕自己在桔年眼里再度成为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可是一整晚，他都没有放弃一个设想，非明喜欢他，希望他去看演出，她有没有可能因为非明的期待而给他打电话呢？依她的脾气，这个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可是他就是着了魔似的心存期待。

推开门走回包厢，韩述依旧掩不住失落。蔡检恰好唱完了最后一句，歌兴正浓，招手叫来韩述，就对小赵说：“点首歌让我跟韩述一块唱。”

韩述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麦霸，可这时哪有那份心，连连求饶，“我之前喝多了，唱不了。”可蔡检故意板起脸，他也不得不依。

“韩述你唱什么？”小赵在一边问道。

“无所谓，有什么是我不会唱的？”

“蔡检，要不给你们点一首《敖包相会》？”小赵转而问蔡检。

蔡检说：“换首新歌，免得韩述老说我活在七十年代。”

韩述嘀咕道：“太新的您也不会啊。”

小赵会意，给他们点了一首不新不旧的《当爱已成往事》。

“这首好，这首我们小天后会唱。”韩述笑道。

稍显沧桑的一段前奏后，蔡检的女声传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听着这首歌被蔡检用她拿手的民族唱法“全新”演绎，韩述握着另外一个麦克风，也不由得撇过头去，憋住脸上的笑意。

“哎，认真点儿，别笑啊。”小赵在一侧暗示着。

韩述这才收敛了些，正儿八经地跟着蔡检的节奏，尽量专注地听她唱，一边用手轻轻和着拍子。

“……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底。”

不知道是特定的心情还是太过专注使然，韩述定定地站在那儿听着，这首烂熟于心的歌，竟然莫名地有了种别样的况味。他试着闭上眼睛，恍惚间，仿佛蔡检也不再是蔡检，歌也不再是那首歌，身侧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幽幽地叙述。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韩述怔怔地有些出神，直到蔡检轻轻地咳了一声，才留意到已经到了自己的唱段，好在这首歌他闭着眼睛也能唱下去，赶紧接过。

“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不容易……有多不容易，这十一年里，冷暖自知。

“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韩述也不去看那大屏幕上的歌词，自顾往下唱。有些什么东西，电光石火一般的闪过，照亮了，又熄灭了。

“因为我还有梦，我依然把你放在我心中，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总是为了你心痛。”

那个女声恰如其分地缠了进来。“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地柔情万种，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问我是否言不由衷，为何你不懂……”

“别说我不懂。”韩述轻轻地接了下去。全赖酒精的后劲，他眼里只有另一端欲说还休的她，身影单薄，额前有被风吹乱的头发，白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眼角有克制的眼泪。

“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蒙眬……”

“韩述，韩述，唱啊，换你唱了……”

“你怎么了，韩述……”

韩述缓缓垂下了握着麦克风的手。

他的人生没有了她，当然会不同，一切都将改写。如果可以，韩述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遇见谢桔年。然而如果真的可以，他愿意重回过去的每一天，好的，坏的，幸福的，不幸的，通通重走一遍。只不过，再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从来没有人逼他流连在那些过去里，不肯忘的人一直是他自己。他苦苦相逼，他言不由衷，他怕承认了之后再无路可退。然而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心中藏着一个被愧意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盒子，如今拂尘开启，才发现里面不过是最卑怯的感情。

他是等不来桔年的电话的。

从来韩述就救不了谢桔年，需要救赎的那个人，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