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数……什么?”
丈夫缓缓地躺平了身体。没有回答。
妻子戳戳他的胸膛,“告诉我吧,反正睡不着。”
“照这诡异的势头……大概是被灵洗了。”
“啥?”
“京城方面传开的新词儿。别问了,问了你更睡不着。”
次日用过早饭,严锦舀了一大碗黄豆去换豆腐。丈夫作为护花使者随行。
长贵的家像个灰暗的奴仆,趴在李燕妮家的小楼旁。
一处风光,一处破落,如两重世界。
长贵的娘在院门口喂鸡。一张脸被凝重的怨毒拉得老长。见了他们,眼睛如似盲人,好半晌没法聚焦。之后,勉强扯出一丝空洞的笑来,有气无力地问,“拾豆腐啊?”
“是啊婶子,拿一块豆腐。”严锦小心翼翼地说。
人家正在经历悲剧,她也不敢大气儿说话。
长贵娘放下簸箕,扭身进了院子。似乎不想让她跟去,顺手把栅门关上了。
低矮的屋宅死气沉沉的。早已习惯灵气环境的锦娘,感觉就像来到了地狱入口。
——她半点都不想吃这里的豆腐。
阿泰面无表情,目光深邃地瞅向西房的窗。
严锦也瞧过去:简单的格子木棂上糊着洁白的障纸,在她看来并无异常。若说有何特别,便是颜色如新,纸也显得更厚一些。
也许刻意想遮挡什么!
很快,长贵娘托着豆腐出来了。似乎想把他们赶紧打发走,脚步有点急。眼里有躲闪的碎光。
不对劲啊。
严锦把豆子给了她,不知所措地瞧着丈夫。
阿泰沉声问道:“长贵呢?”
“……啥?”那婶子表情错愕,好像听到了陌生人的名字。
“长贵。”阿泰逼视她,重复了一声。
妇人把表情一沉,怨毒全都回到了脸上。“不认得。我们家没有长贵。你们找长贵就去隔壁问!他的魂丢在那块了。”
“想儿子死得更快的话,就继续胡搅蛮缠吧。”阿泰冷硬地说。两手交叉在身前,满脸露出事不关己的冷漠来。
一个矮短身材的男人忽然冲出来,把长贵娘狠狠一搡,嘴巴抖索索地说,“阿泰啊,长贵出事了,你进去看看还能不能救!”
长贵的娘摊开两条腿,破罐子破摔往菜地里一坐。疼痛似的大口喘息着。脸皮子不住地痉挛,似有各种情绪在激烈涌动,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阿泰无视了这妇人,随长贵的爹往屋里走。
严锦上前,想把她搀扶起来。没曾想,长贵娘突然干笑几声,拉起一声洪亮的哭丧腔来:“我的乖乖啊,我十月怀胎养下你啊,心肝肉眼珠子把你宝贝到大啊——你为了一个娼货丢掉魂啊——我的长贵心肝肉眼珠子啊……”
严锦僵硬着,手脚都不是放处了。只能无力地劝道:“婶子起来吧,莫哭了,地上凉呐!”
她越是劝,长贵娘哭得越凶。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拳头不停捶打自己心口。哭着哭着,就望着李燕妮家的红砖楼诅咒起来:“小娼货,你不要赖,这条人命算你头上了!让你成天勾他,他马上要死了,魂灵变成冤鬼日日夜夜跟住你——小娼货,你有命招亲没命入洞房!……”
李燕妮穿着雪白的寝衣走出二楼卧房,手扶栏杆向此处俯瞰,脸上冷若冰霜。
她冷冷一笑,声音懒洋洋地说:“我可警告某些泼妇嘴巴放干净些,真把我惹毛了,仔细我说漏嘴,把你家丑事抖出来!”
长贵娘听得一愣眼,忽然像燎着的炮仗炸了起来,“小娼货,你说清楚,我家有啥子丑事要你一个娼货批判!你讲——”
她“腾”一下跃起来,冲进厨房拿了一把刀。
严锦连忙往旁边避让,趔趄之下,篮子里的豆腐被晃出来,摔了个稀巴烂……
李燕妮邪魅地冷笑,“丑事一箩筐,倒整天好意思骂别人娼货!你儿子精神不正常,还不是被你家丑事逼疯的!你有没有做丑事,将来下了阴间阎王会叛你!一层地狱不够你蹲!”
长贵娘“啊”地狂叫一声,披头散发,提刀冲了过去。
严锦听得心中纷乱如麻。
长贵娘不会也被坑害了吧——她一直跟王寡妇作对来着。
这想法一经产生,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眼前赫然裂开一大片黑暗而凶险的沼泽……
头晕目眩!
严锦连忙转身进屋,寻她男人去了。
未到门口,阿泰提着个满面皱纹的老人走了出来,脸色如刷一层黑漆。长贵的爹走在旁边,张嘴无声地哭着。
似乎想表示自己很镇定,他伸手指了一指,对她说:“阿泰家的,你看这是怎么说的,我们长贵几天功夫就变这样子了!”
严锦直接吓懵,愣眼瞧着阿泰手里!
那怎么会是长贵?分明是过了耄耋之年的老人啊!皮肤又松又皱,有如洗了多年的破抹布,没有丝毫的新气和生机了!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