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丈大人!”
几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好几道身影同时过去,扶住柳国公。
柳芸担心的问:“爹、爹你还好吧?”
柳国公还死死盯着大门的方向,“应氏……”刚说出这两个字,就又是一口血漫到嘴边,他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高弘道:“快扶岳丈大人休息去,诸位都散了吧!散了!”他挥挥手,示意下人们来帮忙。
虽说太子殿下发令,让大家都回家,但寿宴的主人成了这样,宾客们又哪里好意思直接走掉?只好都从席位上走出,跟着高弘和柳芸一起把柳国公、柳夫人送去后院,等在房门外,等待高弘和柳芸安置好柳国公和柳夫人。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宾客们不禁低声议论今日的事件。三三两两的人群里不断传来各自的猜测,夏舞雩看一眼冀临霄,他眉头深锁,若有所思,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凝望着夜里空虚的黑暗。
他定是憋着一肚子怨气的,而她,又何尝不是?
她看着亮灯的房间,窗纸上映着高弘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夏舞雩甚至想折下一根锋利的树枝冲过去,戳进窗纸,让高弘的鲜血将窗纸溅满。
她苦笑,又想着应长安,心中一个猜测渐渐的清晰。
过了许久,高弘和柳芸终于出来了。
高弘说了些场面话,教大家都散去。柳芸则给宾客们赔了不是,含着泪光,如一枝带雨梨花偎进高弘的怀里。
也就在这时,夏舞雩对上柳芸的目光。柳芸只看了她一眼,就望向冀临霄,这瞬间,那张花容上挂起一道轻蔑且挑衅的笑,她仿佛在嘲笑冀临霄:
师兄,别来无恙,苟活下来的滋味,如何?
冀临霄拂袖而去,甚至都没和楼咏清打声招呼。
夏舞雩见状,忙小跑着追上去,跟在冀临霄后面,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气氛沉闷到极点。
回了冀府,前来迎接的丫鬟们都感觉到两位主子极差的心情,忙低下头不说话。
今夜无月无星,摇摇欲坠的苍穹压在人头顶,像是有风雨要来。
夏舞雩跟在冀临霄身后,望着那被怨恨和悲痛紧紧包裹的背影,叹了口气。她停下脚步,唤道:“冀临霄。”
他停住,回头看她,漆黑的黑夜模糊了彼此眼底的光亮。
夏舞雩笑了笑:“我从前和你一样,心中不快就喜欢自己闷着,但后来不这样了。我学会了跳舞,心情不好就使劲的跳,把所有难受的情绪都发泄出去。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偷得一刻喘息。”
冀临霄怔了一怔,有些诧异她会安慰自己,这无疑是给郁结的心灵吹了股暖风,将心中结稍微吹开了些。
他回以一笑:“你早些休息吧,今日柳国公府上发生的事稍微吓人了些,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放心上的,大人。”夏舞雩仰头看了眼天空,天空更加低沉闷重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人,我回房了。”夏舞雩忙道,身影匆匆消失在黑暗中。
今夜的天气越发不好,她有些怕,怕待会儿会有电闪雷鸣,将她带回到童年时的人间地狱。
冀临霄很晚才睡下。
整个房间黑漆漆的,他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一双明亮的、盛满思绪的眼,迟迟难眠。
临离开国公府时,柳芸睇来的一眼,就和用刀子剥他的心一样恶毒。他忆起了被毒杀殆尽的师兄弟,忆起了倒在血泊中的师父,更忆起了柳芸将中毒的他一剑扫落悬崖时的嘲讽和冷绝。
窗外突然一片白亮,有闪电划过天际。
冀临霄闭上眼,感受那刺眼的亮度和随之而来的雷鸣。
师父和众位师兄弟们尸骨未寒,柳芸却逍遥法外,时隔多年,他早已寻不来证据,而柳芸又倚傍上太子。可恨自己身为都察院御史,竟要眼睁睁看着歹人向他挑衅而无法将其制裁。
奇耻大辱!
心中恼怒,窗外的风雨雷电也像是更加猖狂,和冀临霄心中的呐喊重合交叠。
他咬紧牙关,眉骨凸起,听着倾盆大雨打落屋檐,满脑子都是对同门的愧疚和对自己的恼恨。
突然,有人使劲拍打房门。冀临霄一怔,听得外头是冀府的丫鬟在呼喊:“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她……你快去看看夫人吧!”
☆、第34章我守着你
冀临霄心头一紧,忙起身披衣,开门出去。
丫鬟在门口已被淋得湿漉漉的,见了他,急的嚷道:“夫人、夫人她……”
“我去看看。”冀临霄扯过门边的油纸伞,迈步就走。
“大人,是这个方向!”丫鬟指向另外一边,“是柴房!夫人往柴房跑了,发了疯似的,见谁打谁!”
冀临霄心头更紧了些,二话不说,大步流星过去。
那丫鬟连忙跟上来,跑到冀临霄前头,不顾倾盆大雨打在身上,给冀临霄引路。
她边跑边说:“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从房间里跑出来,又哭又叫的,就像是遭了刺客。我们过去,却被她推开,谁都不让碰,我们就看着夫人跑去了柴房!”
两人的步伐溅起片片水花,冀临霄听得丫鬟的形容,突然步子一滞,想到了那日在晓月书院前,夏舞雩突然从马车上摔下,尔后精神失常的种种情形。这两次听来,情形很像,他找的郎中也说过,夏舞雩是因为儿时的遭遇而受到心理创伤,会在特定的条件下陷入精神失常的魔障。
特定的条件……
头顶银色乍现,满世界瞬间被照得惨白,接着又回到黑暗中,当空闷雷阵阵,滚声如坠石。
冀临霄突然就想,莫非,她是一到雷雨天就会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