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悬崖,她看不清冀临霄的表情,却心一个劲的跳着,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往外冒冷汗。
他要做什么?
为什么这样盯着她看?
他身后的那些山匪又攻过来了,他、他……
夏舞雩的思绪止于冀临霄接下来的动作。
他用剑在地上一撑,一道火星飞起,整个人侧身一跃,跃入万丈深渊。
这刹那,冀临霄这个名字像是弓箭一样的射在夏舞雩的深心处。
她本能的想要嘶声竭力喊出他的名字,可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哑了似的,竟是徒张着嘴巴,颤抖着双唇,却发不出一个字。
冀临霄,冀临霄……
他跌入了深不见底的山谷,崖下的美丽云雾残忍的隔绝了她的视线。她在山崖边使劲的往下看,却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喊声传来,也没有坠地的声响。他就这么不见了,从她的面前纵身一跃,却拉扯住她所有的思绪,令她视野被眼泪模糊。
她强自将眼泪咽下,望了眼对面山崖上的山匪,眼底浮现仇恨的冷光,转身离去,消失在扶疏的山道上。
她要去崖下找冀临霄,找到他,不管是死是活都定要找到他。
夏舞雩发狂的奔走,满心都是冀临霄跳下山崖的那一幕。
这一刻,她忘记了这段婚姻是如何荒唐的开始,忘记了她是杀人犯、他是判官。
她只记得他对她的体贴和纵容,他给她挑选步摇的耐心,他为她削苹果的仔细,还有那一十多个雷雨嚣嚣的夜晚被他紧拥在怀里的温暖和安全。
她突然觉得很怕,怕她寻到他时他已经冷却,怕她往后再也不能见到这个人严肃板脸、或是隐忍矫情的样子。
她完全没有去想,如果他死了,她是不是就再难以接触到高弘和徐桂。她想的只是他,只是冀临霄这个人,她不想失去!
一路跑下山头,深入谷底。
夏舞雩体力消耗了许多,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的奔走、寻找。
其间,她遇到一个同样下到崖下的山匪。
山匪见到她时,眼睛都亮了,冲上来把她扯进怀里,一双手不规矩的爬上她的后背。
夏舞雩只冷冷看着他,这种冷意很奇怪,让山匪居然觉得心里打颤。
夏舞雩蓦地笑了,明明该是暖如破冰的笑容,却冷的教人发指。
她阴恻恻说:“我要勾走你的魂。”
山匪突然觉得喉咙收缩到一团,无法再呼吸,他捂着咽喉倒在地上,蹬了几下后就再也不会动了,到死都还睁着眼。
夏舞雩再不看他,继续寻找,陆陆续续又遇上几个山匪。
他们眉开眼笑,她也跟着笑。
他们笑着笑着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倒在夏舞雩脚下。
而她还在笑,似一只喋血的妖魅,欣赏着被她毁灭之人的可笑。
走过一段段崎岖,拨开一丛丛杂草,夏舞雩发现了地上散落的血迹。
心里突地就松了口气,她想,山匪们若是受了这样的伤是一定不会下来的,这血是从冀临霄身上滴下的吧。血迹能蜿蜒下去,就说明他在掉到崖底时是活着的。
夏舞雩连忙顺着血迹找下去。
走了好久,这一路的血迹让她触目惊心,她扒开一丛长着刺的灌木,双手和双臂被戳了好几个窟窿。
但她却顾不得阵阵袭来的疼痛,而是盯着不远处一块石头下靠着的染血身影。
冀临霄,她找到他了!
夏舞雩迈开腿跑过去,衣服被灌木勾出好几条口子,布匹撕裂的声音夹杂她的脚步声和粗喘声,惊得冀临霄忽然握紧手中剑,睁开眼,下意识就要朝来人劈下。
“大人!”
直到他看清了来人是谁,一怔,眼底浮现惊讶之色。
“织艳……”他问:“你怎么下来了?”
夏舞雩忙跑过去跪在他身前,仔细查看他的情况。胳膊上有利器的划痕,大腿上有他自己戳出来的伤处,身上大大小小血迹团团,最严重的就是肩膀那里的裂口。
夏舞雩忙撕下自己的衣服,执着布条给冀临霄一道伤一道伤的包扎住。
冀临霄盯着她的动作,诘责道:“谁让你跑来谷底的!为什么不赶紧离开西山!”
夏舞雩一怔,话音里隐有颤抖,“我离开西山,你要怎么办?”
冀临霄说:“我既然敢跳下来,就是有把握活着再走出去。下落时以剑在山崖上减缓速度,这对我不难。让你逃走你就逃走,你只有先逃走了我才能放心。”
夏舞雩只觉得心里涌起又酸又热的一团,她看着冀临霄浑身的伤,问道:“伤成这样还说什么有把握再走回去?只怕路上又遇到一两个山匪,你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胡言乱语什么!本官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你这女人简直……咳、咳咳!”冀临霄咳嗽起来,“简直……不识好歹!”
夏舞雩道:“我不识好歹,我成天胡言乱语,那大人还为什么要救我?”
冀临霄似是觉得她问了个很可笑的问题,他板着脸回道:“我们是夫妻,我早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你到底,危险的麻烦的都交给我,你只管自己安全。”
夏舞雩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冀临霄仍握剑的手,帮他缓缓松开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