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道烟花在天空炸开,瞬间照亮半座城池。
夏舞雩脸上被映出无比绚烂的色泽,她欲起身的同时,冀临霄就到了她的旁边,拉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把她从地上带起来。
夏舞雩唇角含着恬淡的笑,眼底烟火绚烂,与眼波融为璀璨的一团。她往前走了两步,仰头看不断炸开的烟花,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出现在心头。
她突然间就在想,这样的良辰美景,她可不可以在此后的每一年都和冀临霄共享?
她可不可以,在替枉死的家人报了仇后,便一直留在帝京,和冀临霄在一起?
她……可以吗?
又一道烟火炸开在空中,像吐蕊的花,四散的火蕊如流星似的洒下。
她回过头,和冀临霄隔着三尺的距离,目光交接。烟花在她身后绮丽的绽放,她像是从绮丽中走出来的美人似的,带着温柔美好的笑望着冀临霄。冀临霄顿觉得心里头软到不行,上前一步想把夏舞雩拥到怀里,又唯恐自己的行为会破坏这幅艳绝的画面。
周遭一片喧哗,两人间却似无比寂静。
楼咏清看向他们,唇角也浮出丝笑意,朗声说道:“明年的上元,也都一起过来吧,还是我们四个,谁都不能少。”
两人看向他,冀临霄伸手把夏舞雩牵到身边,认真道:“自然,我和艳艳定不会缺席。”
楼咏清含笑点头,却紧接着哂道:“叫的真酸啊……还艳艳。”
夏舞雩冷哼一声,怼回去:“楼大人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呢,再说了,艳艳两个字可不是你叫的,那是只有我家大人才能叫的。”
楼咏清无语干笑:呵呵,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又一道烟火炸开,轰响声震耳欲聋。响声落下时,郑长宁毫无波澜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长宁乏了,先回软红阁,明天还有晚场要准备。”
她朝几人福了福身,礼数标准而周到,欲走时,楼咏清唤住了她:“我送你回去。”
郑长宁说:“多谢楼大人好意,长宁识路,一个人可以回去。”
“还是让在下送你吧。”楼咏清大步跟到她身边,又回头给冀临霄睇了个告别的眼色,随即与郑长宁共同消失在人潮之中。
烟花一束接着一束炸开,天空被染成五彩缤纷的颜色,夏舞雩始觉得有点刺眼,眯起了眼睛。后背突然贴上了冀临霄的胸膛,她没有动,由着冀临霄的双臂绕过她的腰,置于她腹前,将她松松垮垮的搂着。
他温热的呼吸撩过耳畔,因压低了嗓音,这声音听起来更显得喑哑有质,“咏清这个人,看着放荡不羁,其实那方面的作风和我差不多。”
“所以大人是想说……”
冀临霄喃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咏清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这对大人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夏舞雩突然回眸一笑,笑容中满是戏耍的滋味,“前几日还听巧巧说,她暗恋你未果,就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楼大人,结果直到你娶我了,巧巧才发现她想错了。”
冀临霄脸一黑,“胡言乱语!”
他堂堂朝廷命官,竟被妹妹和妻子说成是断袖,简直可恶至极!
冀临霄义正言辞道:“本官已有妻室,岂是断袖之流?何况本官……本官中意的是艳艳,只有艳艳!”
夏舞雩心里是又甜又想笑,拖着长音说:“哦——”
☆、第57章众里寻她
随着烟火愈发绚烂,晓月湖畔的人也越来越多。
原本刚才湖岸边还是三三两两稀疏的情况,而现在,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几乎把湖畔都铺满了。
冀临霄看了眼周围相携而来的家人和情侣,又看了眼他和夏舞雩离湖水的位置,松开夏舞雩,拉着她的手说:“我们朝上走一些,这里人多,万一发生拥挤,容易落水。”
夏舞雩眨眨眼,看冀临霄那般认真,也就由着他了。冀临霄把她拉到柳树下,两个人继续看烟火。
今夜阖家出来玩的人多,市集上、晓月湖畔,聚集了半城的人,倒显得平日里热闹的花街柳巷,这会儿门可罗雀。
一座座青楼都亮着昏暗的灯火,敞开着门,没什么人,尽是妓子兔爷和小厮们在自己捏元宵,互相说些祝福的话。
郑长宁走在前面,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楼咏清,斗篷下单薄的绢纱衣裙扬起,像是从百丈悬崖的冰凌中伸出的一枝白梅,肌体姿态,皆是清冷。
她道:“楼大人送到这里就好了,前面的路,长宁自己走。”
楼咏清含笑看着她,摩挲手中黑檀木制的扇骨,道:“都已经到这里了,也不差后面那一点路,走吧。”
郑长宁没有动作,静静看他一会儿,说道:“我早已不是国公府的小姐。”
“我知道。”
“我只是个低贱的妓子,任人玩弄。”
楼咏清眉心轻皱,低声道:“今天过节,就别提这个了,让自己伤心多不好?”
“长宁不伤心。”她早就熬出来了,从一开始沦落教坊司的恐慌,到第一次接客被折磨得差点死去还挨了教坊使一顿鞭子,到后来在风月场平步青云,她早就不伤心了。
伤心有什么用?她对这个尘世没有半点感情,不过是让自己这具流着郑家血脉的皮囊继续活着而已。
她倏忽问:“楼大人总跟紧长宁,是有什么目的?”
楼咏清低声说:“没什么目的,大概在下就是想这么做。”他摩挲着扇柄,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疑问:“说起来我也觉得事情有点超乎控制,怎么就总想和长宁姑娘你套近乎,大概是觉得你与众不同,让人想接近吧。”
郑长宁垂眼,冷声说:“不论是教坊司还是软红阁,讲这种话的男子都不在少数,更不乏极力吹捧、一掷千金之人。”
楼咏清说:“吹捧也好,一掷千金也罢,这些肯定不是你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