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茵陈现在在信王那里,星河也有些不放心,只是不好明说,唯有嘱咐她多加小心。实在不愿意,等再过段时间想法子斡旋,或者谎称自己得了重病,到时候宫里为保太平,自然就放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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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暖和起来,宫墙外的柳树上抽出了新的枝条,宫里也到了换春衫的时候了。
一年之中还是春天最叫人心生欢喜,漫长的冬日过后总会迎来新的生机。身体不好的人,熬过了严寒就有转机,比如皇帝。先前的变故令他消沉,但日子还要继续过。彤史又传来消息,左昭仪的事发生之后,皇帝御幸过温室宫两回。本来一切都是照规矩办事,她得在寝宫外掐时间记档,但惠皇后体恤她整夜侍立太辛苦,把她调到配殿里去了。因此接下来的彤簿都是笼统记载,只知道宫里哪位主儿得了圣眷,但诸如究竟幸了谁,历时多长,再也没有详尽录入了。
星河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人人都在使劲儿,看着红墙绿瓦,处处明媚,其实哪一处不是暗藏杀机呢。近来她也闹起头疼来了,梁夫人因敏郡王封王的事儿,见缝插针地和她哭诉。一样的儿子,青霄在外头筹粮,受尽那些人的白眼,回来又得不着好处,反叫皇帝训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多大的责任落在他一肩,到底谁能知道?”梁夫人说到伤心处,抽出手绢来抹泪,“我的儿子不是正根正枝儿,是我外头和人生了带进少阳院来的,这么不受人待见。青主能干,怎么不让他去办?人家是千金万金的太子爷,我的儿子是小老婆养的,合着就该咱们费心吃挂落儿?宿大人你给评评理,往后这差事办是不办了?老三本来就胆儿小,昨儿在御前又受一通喧排,要不是你父亲帮着解围,后头还不定怎么样呢。”
星河笑得无可奈何,扶植一位不成器的皇子,将来事成便可挟天子令诸侯,但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也确实够人喝一壶。她不住安抚她,“娘娘息怒,气话在臣跟前说,咱们是自己人,不打紧的。可要是不留神让别人听去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过。什么带进少阳院的,什么小老婆养的,都不是给自己脸上增光的话,往后就不说了。这宫里哪个是大老婆?就连现在的皇后主子不也是小老婆提拔的么,您置什么气呢。您目下要做的,还是同皇后处好关系,要防着信王和皇后接上头。您想想,皇后无子,信王又未及弱冠,站在皇后的立场上看,信王比太子更容易控制。咱们呢,郡王有母,优势虽不及他们大,但咱们郡王纯质,不像他们浑身心眼子,皇后也明白这个道理。”
梁夫人脸上挂着泪,“如果到了那一天,两宫太后怎么处置?”
星河眼下只想打发她,陪着笑脸说:“天下都在您和您儿子手上了,处置一个没人撑腰的太后还不容易?”
梁夫人琢磨了下,发现她言之有理,便慢慢平静下来。说真的,至亲之间性情的传承,真是充满了无比的玄妙,敏郡王是个老实头儿,他母亲也差不离。这样的人拿来顶头是极好的,但要顺利送上高位,确实不是件容易事。
“您常往皇后宫里跑吧?近来见着她身边长御了么?”
梁夫人想了想,缓缓摇头,“说起来将有三四个月没见着她了……”
星河隐约觉得不大妙了,进出宫门的记档,她也走人情查看过,并没有闻啼莺的名字。这就说明人还在宫里,既然在宫里,没有不上值的道理,可见皇后是把人藏起来了。年下宿家通过骑都尉的关系和惠皇后结了盟,但这位惠后并没有全然信任他们。她也发现了,最近延龄公主入宫较勤,皇后娘家虽不得力,但驸马都尉燕云深的家族,却在大胤门阀中排得上号……只盼着延龄公主不会成为下一位陨落的公主,大权当前,能做到无动于衷的,大概只有死人了。
宫中琐事纷杂,有时候星河宁愿窝在衙门里。一门心思办差,比那些勾心斗角要容易得多。
星海打发心腹来传话,先命人盯着燕家,暂且不去攀搭他。总会有机会的,让人有求于咱们,这样的关系才香甜。
随他们外头怎么做局,星河不想过问,不知怎么的,最近越来越疲乏,游兴倒浓了。陌上花开,该出去走走了。她着人预备上了一壶好酒,自己夹着一块薄毡上枢密院找霍焰,站在门廊上招呼:“霍大人,您今儿忙吗?”
霍焰刚议完事出来,立在箭道尽头的细墁地面上。她离这里很远,拔高了嗓门叫喊,喊得他麾下诸将都侧目,他忽然心头一乱。
已经到了沉稳的年纪,不像年轻人那么张扬了,他没有应她,只是偏头把手上的公务嘱咐副将,然后才举步往临街大门上去。
她站在檐下,眉眼弯弯,“年下说要请您喝酒的,到现在都没兑现。明儿是花朝,也是太子爷的千秋,恐怕东宫要办宴。我提前一天请您出去踏青,没的一耽搁不知又拖到什么时候。”
踏青?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当初在边关的时候,每个节气都算得很准,因为没有战事,全军无聊。后来回京,掌了枢密院,反倒忙忙碌碌没有时间了。
他有些犹豫,“我这样的,踏什么青……”
星河失笑,“您这样的不能踏青么?”或者他是因为没了夫人,丧失了游玩的兴致,这么一想真替他心酸,于是极力地撺掇起来,“我可是放下差事专程来约您的,您不能不赏脸。”
他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同门上站班的知会一声,牵了匹马,同她信马由缰往城外去了。
不走一走,不知道外面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花朝的庙会一向热闹,姑娘们在枝头挂满五颜六色的彩带,还有各种花样的花朝灯,等到了夜里纷纷点亮,从一冬萧条里挣脱出来的街道才真正有了人气儿,变得鲜活起来。
看她一眼,她为踏青做了准备,虽然冠服俨然,但眉眼间有盈盈笑意。一手提壶,一手笼着毡毯,说找个好地方,再席地而坐和他共饮一壶春。
gu903();“两回办差,都劳您帮忙了。其实咱们之间不算相熟,可是见了您,我总觉得很踏实,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