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一阵蒋长封才回车里坐下,他摸了一下对方刚才坐的位置,路边的灯光透过车窗暗暗洒在车内,照得脸庞半明半暗,隐隐见他唇角翘起一丝弧度。
蒋长封迫切地想要打听清楚郁礼,他拿出手机要拨电话,电话拨出一半却被他挂断。
算了,还是让他慢慢去了解这个小朋友吧,如果以后小朋友知道自己查过他,不高兴了可怎么办。而且有些事情自己一点一点挖掘出来更有趣,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蒋长封很期待和郁礼小朋友的再次见面。
离开前他给郁明空发了条消息,消息发完才想起自己忘记问郁礼要联系方式。
“来日方长。”蒋长封低喃,倒车离开时,走位十分风骚。
第2章手有余温
郁礼回去一个星期后,郁家举办了一场酒宴,说要给他接风洗尘。
他心里明白郁家这是什么意思,却没有任何意见。
郁家几代书香名门,家族十分注重面子,举办这场酒宴的原因无非是他的出现和身份被其他家族的人知道了,郁家的人不接受他,却不妨碍他们表面上做出样子用来维持家族的颜面。
晚宴即将开始,邀请过来的宾客逐渐到场。大厅中鬓影衣香,人人举酒攀谈,郁礼一身白色西装礼服站在楼上观望,一抹黑色的高大身影踱入视线,他怔忪片刻,楼上与楼下的距离,却莫名地和那个男人隔空相望。
是蒋长封。
男人深邃而充满侵略的目光让郁礼先移开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抖。他楞在原地没动,此时走在前面的人,他名义上的外公,正回头不悦地看向他。
郁礼跟在郁振江身后往楼下走。
大厅里郁明空正与客人交谈,见他们下来,立即和大家示意,场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郁振江和郁礼的身上。
郁家人丁并不兴旺,这十多年来突然出现新的年轻面孔,一群宾客中看热闹自然不少,只是大家秉持表面上的客套没问什么,等郁振江介绍。
今夜受晚宴邀请前来的家族与郁家关系匪浅,大部分人都知道与老爷子曾有一个十分疼爱的女儿郁淑薇,只是郁淑薇自十多年前就从逝世了,时间一长,除了郁家,外头的人已经将她逐渐淡忘。
如今郁振江亲自告诉大家郁礼是郁淑薇的儿子,底下的人心思各异,然而无论众人心里有什么猜测都不会说出口,都是一个圈的,揣着真相装糊涂人多了去,他们这样的书香家族,维护好在圈里的面子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事,谁去关心呢。
一番虚与委蛇,郁礼心不在焉,敬酒时没留意分寸,他本就空腹饮酒,几杯下肚后酒意上涌,熏得他整张脸蛋红扑扑的。
郁礼遗传了她母亲的容貌生了一副显嫩的娃娃脸,喝醉后的样子就跟小孩子偷喝酒喝上头一样,他不像郁明空那样长袖善舞,跟在郁振江身后多数是别人问几句他过了一阵才呆呆愣愣地回上一句,郁振江看他心烦,挥手让他下去休息。
老爷子赶苍蝇一样把他赶走正中了郁礼的意,他揣着酒杯颠颠地离开晚宴大厅,出去时不小心撞到了人。
“啊——,你怎么搞的,我的裙子都弄脏了!”郁文嫣正缠着蒋长封说话呢,半杯酒水泼下来,薄薄的布料很快显出里头的风光。
尖细的嗓音让郁礼清醒些许,涣散的目光逐渐聚在郁文嫣身上,他怔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应该是他的表妹。
郁礼对她缓缓点头,认真道歉,“不好意思。”
说完,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对方,“你披上吧。”
郁文嫣一手拍开,“神经病!”她气恼地瞪向郁礼一眼,转头换了副语气对蒋长封说:“长封哥,我上楼换身衣服,你等我好不好?”
蒋长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郁文嫣离开后,他眼尖地看到郁礼被郁文嫣指甲划出伤痕的手背。
蒋长封侧歪着头对郁礼一笑,“小朋友,又见面了。”
郁礼轻轻点头,有意绕开对方出去。
蒋长封侧过身子让他出去,随即跟在他身后,直到出了大厅,郁礼左摇右晃地走到院子里的喷泉边坐下,转过头,就看到蒋长封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地方,似乎一直在等他回头。
院中的灯光有些暗,蒋长封一半身形隐没在黑暗中。郁礼酒气上涌意识模糊,盯着对方瞅了片刻又有些怕他,忍不住挪动屁股,身子一晃,险些往后跌进水池里。
不过几秒的时间,郁礼惊恐地看着圈在腰上的那只手臂,口水吞咽,在他没开口前,蒋长封迅速把手抽回去了。
蒋长封对他笑笑,“担心你摔下水池,顺手扶一把。”说完,径直在郁礼身边坐下,两条长腿轻松岔开,皮鞋在光照下反射出铮亮的光。
蒋长封身上的气息和他这个人极盛的气势一样,很浓烈,却不是那种叫人闻不下去的味道,反倒很独特,只是郁礼怕他,自然受不了。他想再挪开一些距离,却被蒋长封按住肩膀,在他反应过来前,这人又把手松开,他动作敏捷,郁礼只有被动接受的份。
“小朋友,用不着这样怕我吧?”蒋长封哭笑不得,他摩挲着下巴,“我真的很可怕?”
连二连三被郁礼惊惶避开,这让蒋长封有些受挫。
按道理而言,他比郁礼隔了几轮代沟的年纪不应该和小朋友计较,不计较归不计较,被人如洪水猛兽避开,身为一个男人,他的自尊心确实受到了打击,而且避开他的人在他眼中看来,是那么可爱。
郁礼今天穿的这身白色的小西服格外衬他,他挺直了身板,衬衣束在腰带里,勾勒出的腰身十足纤细柔韧。他生了一张娃娃脸,已经成年,脸颊却仍有淡淡的婴儿肥。稚气未脱的面容,晚宴上故作淡然的模样叫蒋长封回想一次就笑一次。
老男人沉寂已久的心被如此拨动,蒋长封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任何人或者事令他身心愉悦。
“你名字中的礼是礼貌的礼?比郁明空的名字好。”蒋长封明知故问,明显套起近乎。
郁礼闷闷应了一声,他不想和郁家人有过多来往,也不会遮掩心思,蒋长封见他对此话题兴致缺缺,就不再过问,陪他坐了一会儿。
清风习习,城市里的夜空并无繁星闪烁,可郁礼维持抬头的姿势一直望向头顶的夜幕,水汽扑鼻,拂散醉意,他待了一会儿,意识渐渐回笼。
夜晚有些冷,他扭过头,发现蒋长封居然还坐在旁边,呼吸时都不带声响的。
“你怎么......”还没离开?
蒋长封笑说:“怕你醉倒掉进水里给你防着,怎么说你也是明空的表弟,叔关心你应该的。”
凭白沾上个叔字长辈的关系,郁礼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打交道。
说自己不喜欢郁明空,他和郁明空是朋友,所以叫他不要缠着自己?可今天这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说缠也不在理。
郁礼没有和人回嘴的经验,只好继续闷着自己不说话。
树叶被风吹得挲挲作响,寂静的气氛下突然听见郁礼开口说,“你多大了。”听起来倒有一丝置气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