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飒默默取过钱袋子,又想起心水自恢复上一世记忆后的性情大变,只觉鼻尖酸涩无比,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令她如此?
他定了定神,默默下了决心,无论她怎样嘲讽他,讥笑他,亦或是冷言冷语对他,他也都不会离开她。
失去的,补回来,顾飒想。
思绪收回,他忙将钱袋子收好,夺门而出,追心水而去,可楼下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顾飒心下一慌,连忙出了客栈,外面人声喧嚣,人来人往,热闹至极,更有一处挤满了人,他定睛一瞧,待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只加快脚步,也跟着挤了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脸色瞬间都不好了。
只见人群里,心水蒙着面纱笑意盈盈端坐在其中,身边围了数十个纨绔公子哥儿,正抢着吃她手里的那串糖葫芦儿。
虽然有轻纱遮面,但依旧难掩她清秀的侧颜,而且身段儿是遮不住的,所以吸引来的公子哥儿也是愈来愈多。
“各位爷,奴家夫君得了重病,所以现在要卖了奴家最心爱的糖葫芦儿救我夫君,但是大家都抢着要,奴家就有点儿难办了......”心水目光浅浅地从顾飒身上扫过,旋即又快速挪开。
“小娘子的夫君得了什么重病,还想要劳烦小娘子出来?今儿小娘子有幸遇见了我们,只要小娘子说一声,无论多少钱,我们也是愿意出的......”一纨绔公子嬉笑着说道,一壁说一壁止不住往心水身上靠了靠。
她荒唐,那些公子哥儿便愿意往她身边凑。
顾飒默默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心水微微侧身,目光逮到顾飒面上的阴郁。
她巧笑,灵活地躲过了纨绔公子哥儿的贴近,只送了一颗糖葫芦到他嘴中。
纵如此,那纨绔公子哥儿已是浮夸地表现出了心满意足和洋洋自得,惹得余下的公子哥儿跃跃欲近,均抢着要心水手中余下的糖葫芦儿。
更有甚者甚至将脸贴近心水,大着舌头说道:“小娘子只要赏了我,甭说是夫君的病,就算夫君是死人,我也想方设法给他看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死了也好......只是不知你夫婿得的是什么病......”
“我家夫君呀......”心水拉长了声音,“他这病可不大好,他病在这里......”
心水视线再次从顾飒身上扫过,只见他的脸阴沉得愈发吓人,像夏日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
她悠然挑眉,带着挑衅看向顾飒,“我家夫君他没有心......他说他爱我,爱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可是,他转身就抱了其他女人......哥哥们,你们说,他这病该怎么治?”
“原来是这么回事。”纨绔公子哥儿蹙眉听罢,旋即恢复热情,“那就更好办了,小娘子压根就无需烦恼了,别给他治了,一脚踹了他,随我家去,做我的夫人......小娘子如此花容月貌,我日日夜夜疼小娘子都觉得来不及......”
纨绔公子哥儿中一人说着就想往心水身上扑来,心水目光只盯着顾飒,并不躲闪,反抬手指着顾飒对众人说:“你们瞧,就是那个负心汉。”
阳光下,心水被花色染红的指甲泛着光泽分外好看,众人的视线先是落在她指尖上,再然后顺着她所指方向,全都落在了顾飒身上。
众人讶然,有人轻呼一声:“顾飒将军。”
顾飒狼狈地点点头,一言不发,越过人群,原本还嬉笑着的公子哥儿见着是他,下意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默默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疯闹的场面瞬间冷却,心水无奈地摊了摊手,面向顾飒,“我只是陈述了事实而已,是吧?”
顾飒沉默着立到了心水面前。
心水向他眨眨眼睛,主动伸出攀住他两臂,面容无辜,仰面向他,“将军,茶楼说书先生说得其实不对,我就是那个小妾,但是从不受宠,仅此而已......”
“不,你不是。”顾飒沉了沉声,“你是我顾飒唯一心爱的女子,是我顾飒堂堂正正的夫人,其余人皆不如你,也皆不在我心上。”
他说话时,紧盯着她,目光坚定,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心水缓缓站起,毫不客气将他打断,“顾将军,说假话,会天打五雷轰的。”
“就算死在你面前,只要你能明白我的心,我也愿意。”
“可是......”心水将手从他臂上收回,与他直视,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配......”
第62章救赎不能再食言……
女子倔强地抬着头,目光不躲不闪直视着他,眼底似汪着一潭池水。
顾飒紧盯着她的眼睛,顿时心软,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起风会使她眼底的水倾泻下来。
天气寒凉,他替她理了理衣襟。
心水别扭地侧了侧身子,使自己离他远点。
她的疏离尽数落在他眼底。
他稳稳立住,以自己高大的身躯替她挡住了铺照下来的阳光。
“心儿,你说得对,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你。”
顾飒顿了顿,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坦坦荡荡又道,“可是,心儿,我为自己争取一次,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将你追回来吗?”
他语调诚恳,周身散着温柔,轻轻地注视着她,阳光在他头顶流淌,使他看上去清朗端方极了。
他抬手,用粗糙略带着些老茧的手抚上了她头顶,亦如她未曾记起往事前一般,极尽温柔地与她表示亲昵。
忽而,眼睛有些痒,又有一些泄气。
像小朋友闹脾气,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瞪着眼睛,张开了双臂,拉开了架势,做出各种闹剧想要吵架,却突然被塞了一颗糖一般,所有的气愤悄然散去,只剩下满心无法言说的惆怅。
刚刚是自己有意做出的闹剧,现在看起来很是荒唐。
不愿再作天作地,可却又不服气。
心水别过头,不再看他。
顾飒举袖,托掌揉了揉她的脸。她的脸很小,他的大掌能全部托住她,他用指腹搓了搓她汪着水的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