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将才也劝了宋老夫人几句的,他可是看出来了,祖母还是很惦念父亲的,如今只道。”您也等了父亲好几年,头发都等白了不少,这又是何必呢?”
祖孙两人说话的说话,宋远便携着闵氏进来了。
宋宴与宁国公父子之间关系向来不亲厚,原先保宁长公主在世时,他一年到头见不到宁国公几次,等着保宁长公主去世后,父子两人更像是仇人一般……宁国公在辽东这几年,父子两人连一封书信都未曾写过,可见父子之间的关系有多淡漠了。
宋宴并不是不知道礼数的人,站起身喊了一声“父亲”,至于闵氏,他却像是没看到似的。
母亲这两个字,他实在是喊不出口。
宁国公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心里也是有自己的思量的,闵氏虽是他的妻子,是宁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主母,但毕竟嫁给他之后就跟着他一起去了辽东,宁国公府上下的人对这位主母根本就不熟悉,处处以母亲与宋宴为尊,母亲不看重闵氏也就罢了,怎么连宋宴这个晚辈也是这般态度?
心里不悦归不悦,但突然回府,宁国公不悦之色并未表现在脸上,撩起袍子上前给宋老夫人请安,“母亲,儿子回来了,这几年儿子远在辽东,时时刻刻惦念着您,实在是儿子不孝。”
话毕,他更是携着闵氏一起跪下来给宋老夫人磕头,颇为感恩。
一旁的闵氏也跟着红了眼眶,嘴里说着什么“实在惦记着母亲”之类的话,猛地一看,夫妻二人是极为孝顺的。
若论真心,宁国公想必是有几分真心的,可闵氏到底有几分真心,那就不知道了。
宋老夫人宛若局外人一般,也不说叫他们起身的话,等他们戏演的差不多了,这才淡淡开口。”何必说这么多?若说惦念我,也没见你们多写几封信回来,每年你们不是不能回来,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回来还是两年九个月之前,还是因为闵氏的父亲去世了,我说的可有错?”
她老人家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笑盈盈的模样?神色严肃极了。
宁国公向来敬重母亲,就算是方才一肚子不满,如今也只能陪笑脸,“实在是儿子的不是,从辽东回来京城实在是路途遥远,儿子奉了皇上之命镇守辽东,回京一次一来一回的要耽搁好几个月,儿子不敢冒这个险……”
“怎么,如今为了闵氏肚子里的孩子,你就觉得可以冒这个险呢?”当着满屋子仆妇的面儿,宋老夫人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实在是她老人家心里憋得很,“好了,这面儿也见了,安也请了,就回去歇着吧!”
得,这是下逐客令了。
宁国公面色一滞,正欲开口,谁知闵氏却是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他的画风马上就变了,“儿子这不是想多陪陪您吗?将才我听熊嬷嬷说您病了,这是怎么呢?可是请过太医,吃过药?虽说苦夏是常有的事儿,但也得小心自己的身子,若是病了,那就麻烦了。”
他与闵氏只以为自己那个小动作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坐在上首的宋老夫人与宋宴看的是一清二楚。
宋老夫人当即心里是更不痛快,淡淡敷衍道。”没什么大事儿。”
她生的儿子,她是最了解的,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左右,当时先皇要将他送去辽东时,她就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耳根子太软了,太容易相信别人,一点城府都没有,留在京城早晚都会出事的。
可如今此情此景,宋老夫人只觉得儿子在辽东时,闵氏没少吹枕头风的。
宁国公到底不是个善于长袖舞歌的,在自己母亲跟前碰了一鼻子灰也是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
闵氏笑着道。”母亲,您就别生国公爷的气了,在辽东时,他不知道多少次说想要回来看看您和琳琅,只是您也知道,辽东那地方向来不太平,有一次我们东西都收拾好了,说过两日出发,谁知道蛮夷就打了过来,当时国公爷难过的不行,说想念您,还想念陈嬷嬷亲手泡的大红袍,想念熊嬷嬷做的红糖锅盔。”
“我从小跟着父亲长在京城,除了辽东就没去过别的地方,可听国公爷说起荆州府的红糖锅盔,却也是馋得很……”
她倒是会做人,明知道陈嬷嬷和熊嬷嬷都是宋老夫人跟前得力的人,这明摆着是讨好两位嬷嬷,想要两位嬷嬷私底下替自己美言几句。
年纪大的人总是心肠格外软,讲究一个家和万事兴,她想的是没错,只是低估了宋老夫人的心肠。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老夫人能当众对儿子发脾气,却不好当众给儿媳妇没脸,“熊嬷嬷已经多年没下厨了,既然你都说了这话,熊嬷嬷晚上免不得要给你露一手的,正好让咱们也沾沾你的光,再尝一尝熊嬷嬷做的红糖锅盔。”
熊嬷嬷连忙说。”老夫人和夫人瞧得上我的手艺,那是我的福气。”
屋子里的气氛这才微微好些了。
因宁国公与闵氏一路舟车劳顿,所以说了会话,宋老夫人便叫他们下去梳洗歇着,等着待会儿起来吃红糖锅盔。
闵氏见着宋老夫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这才下去了。
等着他们一下去,宋老夫人面上的笑意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已经回来的陈嬷嬷递上了茶,她也是摆摆手说不喝,“闵氏倒是个不简单的,把你父亲拿捏的死死地,当初绝子汤动手脚的事儿只怕也是她动的手脚,如今回来只怕也是她的意思,你父亲的性子我实在太了解了,呵,真是……”
真是什么,她并未说完。
可宋宴想着这两个字应该是——窝囊,他道。”不管简不简单,在祖母您跟前也算不得什么,她的那点小心思,您还不是看得透透的?”
其实他是很了解祖母的性子的,若闵氏真的乖觉老实,留下这个孩子不是不可以,但就怕有些人心思太多,这样的人留不得。
宋老夫人摇摇头,“当初她姐姐闵清在世的时候,与你姑母关系好,时常来咱们家玩,闵清是个性子纯良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说同意她和你父亲之间的婚事,只是闵氏,怎么没学到她姐姐半点好?一肚子算计,都是闵阁老教养长大的女儿,怎么性子是完全不一样?”
第130章菊花金汤酸菜鱼
若说起闵清与闵如,那就不得不提她们的父亲闵阁老了,闵阁老乃清流之辈,刚正不阿,一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所以当窦太后夺得闵清的亲事,逼得他辞官回乡,却是无一人敢上前替他求情。
闵阁老回乡之后安安心心当了个农夫,自大女儿闵清死后,不管是宁国公府也好,还是保宁长公主也好,都对闵阁老多有照拂,闵阁老是拒不接受,一度曾靠着典当家业过日子……宁国公见闵阁老这条路子走不通,便找了闵如,偷偷接济一二。
一来二往的,两人就生出情愫来。
闵如比闵清要小上六岁,比宁国公要小上八岁,嫁给宁国公时也才十七岁而已,当时宁国公上门提亲时,闵阁老气的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直说不同意,可架不住闵如以死相逼……这门亲事与其说是结亲,倒不如说除了他们夫妻两个,没有一个人是满意的。
这也是为何宋老夫人不喜欢闵氏的原因,儿女的亲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还没下聘,就私定终身算是怎么一回事?
倒是闵清实在得宋老夫人喜欢,为人处事落落大方,温柔贤淑,一开始是宁国公一人心生爱意,送了一支簪子给她,她却捧着簪子来到了宋老夫人跟前,义正言辞说簪子收不得,当时把宁国公闹得好一个没脸,可宋老夫人倒是因此对闵清高看了一眼。
那时候,就算是闵阁老是阁老,但姑娘若是搭上宁国公府,那也是高攀。
想到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十几岁就悬梁自尽没了,宋老夫人就一阵扼腕,“我看这几日你有事无事别呆在府里,你老子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只怕没两天又要在你跟前摆老子谱儿,我看你最好你还是进宫呆些日子好了。”
宋宴不以为意道。”我有什么可怕的?”
他并没有打算避开。
宋老夫人想着他们父子两个都是执拗的性子,也不好再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