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
岩松鼠捂着头,此刻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忘记了细问,赶紧求生欲极强地疯狂鞠躬。
“请、请再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边挨打的和胖揍的吵得正热闹。
大山鸡好像浑不在乎他们的来意,还挺赧然地抓着耳根,不住地招呼众人吃茶点,颇为好脾气的模样。
小椿静静地端详着他与自己夫人相处的言谈举止,无端冒出前些日在勾栏瓦肆听的志怪评书,多有几分疑惑:“山鸡公子……”
大山鸡温和地纠结道:“你叫我阿蓝便好。”
她从谏如流:“阿蓝公子你一个妖怪与人族成亲,是不是也经历了许多刻骨铭心的故事啊?”
温蕙立时兴奋地插话:“比方说她发现你的真身后吓晕过去,继而辗转纠葛,舍弃不下;再比方说遇到棒打鸳鸯不识相的道士,历经千难万险终究修成正果……”
听得一半,他就笑起来,嗓音爽朗清澈,甚是开怀。
“没有没有,哪儿有这般离奇,全是说书先生瞎编的。”
温蕙愣道:“编的?”
大山鸡举箸吃了一粒盐炒花生,“只为了哄你们这些小姑娘去吃茶吃果子,当然是怎么精彩怎么讲咯。”
“啊……”她不禁有些失落,“那你们是怎么认识,怎么在一起的呢?”
“比你想象中还要简单。”阿蓝跟着她托起腮,“我媳妇儿某日从山林路过,我在石头上晒太阳,因见她好看,就追着到了人族的城里,在之后大家一来二去混熟了,互相看对了眼,没什么波折便成了亲。”
“……”
真是比老太太的裹脚布都无聊!
小椿却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阿蓝和夫人很恩爱吧?我见她还特地给你准备了炒米。”
“嗯,恩爱是恩爱……”
他闻言,用竹筷拨了拨碗里的米粒,眼底分明带笑,可又多了些许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相识五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甚至连拌嘴都极少的。唉,但近来,总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小椿不解:“为什么力不从心?”
“啊。”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找补,“与我媳妇儿无关,是我的问题。”
女人尚在灶间忙碌。
山鸡看了一眼,这才轻轻地怅而感慨:“就,我夫人吧,喜欢下厨,厨艺也高超。以往倒是不觉得怎么……如今每回瞧她做白斩鸡、盐酥鸭、酱汁卤鹅之类的菜肴,我心里总膈应得慌。”
嬴舟:“……”
重久终于揍够了松鼠,把人一丢,皱眉道:“看你得人身也有些年头了,还受不了这个?”
他自认惭愧,“我们食草类的精怪不大爱吃肉,着实刻在了骨子里,不好改的。”
“唉,怎么说呢。”
“我是从飞禽修成的妖,可在做妖之前,毕竟是只山鸡。也曾被猛兽追杀,被人族围捕过,他们将猪马牛羊当做美食,烹养宰杀是在寻常不过的事,但我瞧了……却心生堵意,着实……不大舒服。”
言罢,又赶紧遮住嘴悄声提醒小椿几人,“我就偷偷的与你们讲,千万不能告诉我媳妇儿。”
温蕙努努嘴,还是小孩子心性,嫉恶如仇地评价道:“陈世美。”
“不是不是,我可没有要抛下我媳妇儿的意思……再说陈世美不是这个意思吧!”
阿蓝拿茶勺给众人一一添上水,人倒很实诚。
“唉,待在人族那么久,如今愈发认为,还是与妖相处更自在。到底两族殊途,曾经总听老一辈人讲‘人妖有别’,只当是说有违天道,现在自己身处其间,方才明白个中滋味。”
山鸡语气复杂地一笑,“他们不是有句话吗?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约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从山鸡夫妇家回温府的路上,小椿一直在反复琢磨着阿蓝最后的那几句话。
子时将至,连夜市也萧索冷清了不少,该到休息的时候了。
折腾了一宿,腹中空空,晚上隐约没怎么吃饱,她又偷溜进厨房里热了点冷饭菜当宵夜,等填够了肚子,这才慢吞吞地往自己房间去。
三更天的梆子堪堪敲响。
刚踏进院里,一抬眼,小椿就看见嬴舟孤零零地坐在她房门前的石阶上。
那头顶先是一盏摇曳的纱绢灯,而后才是通明皎洁的一弯上弦月,清辉和灯火彼此重叠交错的铺在他发丝间,让他整个人瞧着比平时柔软了许多。
乍然望见她出现,嬴舟几乎立时就站起了身,朝此处小跑了两步,既期待又含着几分畏怯地开口道:“你回来了。”
“是啊,嬴舟你怎么在这儿?”小椿满目霁月风光,眨着眼睛问他,“找我有事吗?”
“呃……”
他大概自己也有些不知如何启齿,正好垂眸时瞥到手里的东西,便连忙递过去,“刚去甜水巷买的,桃花酥……”
言罢窥着小椿的表情,嗓音低而犹豫,“……给你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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