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藏在门后的丁芳,心凉透了,自己这么喜欢她,可到了这个时候,她连门儿都不肯迈出一步,可见她对自己,也就是那样了。
“那,那咋中,恁多东西,俺家哪有?”闺女收到韩延亭给买的东西,都回来叫她过目,那些衣裳皮鞋吃的喝的,穿的戴的,要是韩延亭叫她家还,得多少啊,万一他要是再讹她家,“当时是你甘愿送的,又不是俺芳跟你要的,凭啥叫俺还??”
“呵呵,”韩延亭直接笑出来了,“是,那些都是我甘愿的,丁芳没跟我要,所以我不会叫她还给我,”他自愿讨她开心的东西,真问人要回来就他还丢不起那个人呢,“但是你们现在是要退婚,定婚时收的东西是我妈亲手交到她手里的,这样吧,明天我叫我妈带着媒人过来跟你们算!”
五十块见面礼跟一块百十块的小坤表,丁芳妈肝儿都是疼的,那表她还准备叫丁芳当嫁妆呢,可想到这事要是叫文菊知道了,恐怕不会像韩延亭这么好说话,那老婆子的嘴她可是领教过,再加上男家的媒人,到时候闹上一场,那还不把他家的事给传遍洛平?
丁芳妈想想王红旗,把牙一咬,“中,我把钱还你!”
“芳,把表给他,咱不欠那点儿东西,人家稀罕,咱不稀罕,将来叫红旗给你买更好的!”丁芳妈扭身进屋给韩延亭取钱,等他家攀上当军官的女婿,还怕没有钱没东西?
“延亭,”丁芳已经哭的站不住了,她以为韩延亭听说自己跟别人见面,会来求她不要跟人家好,会立马答应她家的条件,把财礼钱拿出来然后跟她结婚,可没想到,他连都不问,就要跟自己吹了,“你也太绝情了!我哪点儿对不起你?!”
韩延亭冷冷的看着丁芳,“我出去进货,你跟人家压马路,还问我哪点儿对不起我?”
“那又不是我愿意的,我就是跟他出去了几回,又没干啥,也不要他的东西,”丁芳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不去,家里饶不过她,去了,韩延亭又恨上她了。
韩延亭伸手接过丁芳妈递过来的五张大团结往兜里一塞,看着捂着手腕子的丁芳,那块小坤表是丁芳想了很久的,也跟他嘀咕了好几回,韩延亭一直记在心里,手里一有钱,就跑到郑原百货楼给她买了,定婚那天送给她,当时她高兴的搂着他直亲,说他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可现在……
周围邻居出来的越来越多,丁芳爸心里发急,“芳,干啥类?还不快把东西还给人家叫他走?咱也是规矩人家,不要跟那些成天就知道投机倒扒的人乱搅和!”
父亲一吼,丁芳吓的连忙把表摘下来还给韩延亭,“延亭,你再求求俺爸妈吧,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那个王红旗比她大的多,她对他一点心思也没有,要不是家里逼着,丁芳根本不会跟他出去。
韩延亭看着手里的小坤表,丁芳戴的很爱惜,现在还新崭崭的,他一笑,这样的东西他拿回去除了看着伤心,又有什么用呢?想到这里,韩延亭一甩手,只听“啪”的一声,手表砸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
“啊,”丁芳万没想到韩延亭会把表给摔了,她冲过去一把捡起地上的碎表,“你发啥疯呢,这么贵的东西,你要是心里有气,打我也行,干啥拿表出气啊?”
韩延亭看着握着表失声痛哭的丁芳,想问她到底是心疼表呢,还是舍不得他,可想想最终自嘲的笑笑,转身骑上车走了。
……
华镇是第二天上班儿被文菊给喊到门市上的,“华镇,你快过去看看,这孩子一夜没回来,我早上过来一看,一个人喝了两瓶酒,就那么在地上躺着呢,也不知道出啥事儿,这昨天还好好儿的呢!”
“姨,这样吧,你去雪玢那儿用她的火给延亭搅点汤端来,我去看看延亭,”华镇叹了口气,韩延亭跟丁芳的事,等他想好了自己跟母亲说更合适一些。
韩延亭从丁家回来,直接开了自己带回来的酒,两瓶下去,人就倒了,早上文菊过来,又喊又叫的,才把他从地上弄起来,这会儿华镇进来,他也迷迷糊糊听见了,“我妈叫你来的?”
这酒味儿!华镇把窗户全打开了,又拿了条毛巾湿透了扔到韩延亭脸上,“谈崩了?”
“嗯,她家说退婚,”韩延亭把头埋在枕头里,不然华镇看见自己的眼泪,“华镇,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要是当初答应他家的条件,我们现在都结婚了。”
昨天他在气头上,倒是撒了恶气了,可回来之后想想丁芳,想想两人好的时候,韩延亭心跟刀搅一样,钱啥时候赚都行,可是丁芳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然后呢?你再出去挣钱,养着丁芳一家子?要是你哪天叫丁家不满意了,她家再给闺女找一家儿?”
华镇一巴掌拍在韩延亭身上,“瞧你那点儿出息,叫我说,这时候分,比以后结婚了成天生气强!以前的事不说,就这回的事,你随便问问哪家能办出这种事来?你们可是定过婚的!”
这定婚之后,两家已经可以当亲家彼此来往了,可丁家照样敢叫闺女出去相亲,这样的人家能当亲戚?“还有那丁芳,腿在她身上长着,嘴也在她身上长着,她不同意,谁真能逼她?现在可是新社会,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
丁芳不同意,去相亲也可以直接告诉男方自己有对象了,可是她没有!这人品真是,“延亭,你真瞎啊!要搁古代,你就标准的一昏君!”
这些道理韩延亭都懂,也就是因为明白,他才没有低头,直接跟丁芳掰了,他做生意成天在外头跑,这样的媳妇放家里,真出啥事根本不能顶门立户,“你说说,我对她不好?”
“这个嘛,我觉得吧,唉,”华镇摸摸下巴,好是真好,但你挑错了人,“有些人你对她好,她看得见,记在心里,有些人呢,就跟那石头一样,根本捂不热的,你啊,就当一不小心错把石头当宝贝了,这会儿发现了不挺好嘛,非得娶家里了,才发现自己搬回家块石头,你还能再扔出去?”
华镇跟韩延亭当了这么多年兄弟,会不知道他在这儿拧缠啥呢?当初他跟丁芳好的跟一个人儿一样,成天下了班就凑到一块,这打击,“行了,想开点吧,这会儿就算是你过去重新把她求回来,你真觉得以后的日子还能跟从前一样?恐怕两人心里都结着疙瘩,倒不如一拍两散,哼,她找了个军官?那还不简单,我去打听打听,咱哥们儿找他谈谈去,”
他要丁家芝麻西瓜全捞不着!
“算了,别去了,随她们的便吧,她觉得那人好,就叫她嫁去吧,”韩延亭摆摆手,无力的躺在床上,“我昨天去见着那人了,丁芳跟他从外头回来,可我没吭声,也没说我是谁?”
“嘿,你这小子,真够痴情的,这都能忍下?”要是自己,估计一拳就打过去了。
韩延亭不屑的撇撇嘴,“你要是看见雪玢姐跟别人一道儿压马路,就过去打?”
“她不会,你以为她是丁芳?”华镇不乐意了,就算清楚卫雪玢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但这念头只要在脑子里闪现,华镇就透不过气来,“别拿你的破事比我们!”
“你瞧瞧你那没出息样,还说雪玢呢,你连雪玢的指头尖都比不上,”卫雪玢可是发现上了朱相庆的当,当机立断就离了婚,这叫啥魄力?
“我是觉得打了闹了,也没啥意思,闹完了又怎么样?就像你说的,心里的疙瘩是一辈子的,”韩延亭捂着脸沉声道,“她是觉得跟着我过的不好,才跟别人的,我何必叫她恨我呢?!”
“延亭说的没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丁芳心走了留着人有啥意思?这处对象嘛,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啦?”
卫雪玢听文菊说了韩延亭的事,把钥匙给她之后,自己也过来了,她在外间也听了一会儿了,“行了,我觉得延亭做的挺好的,要是又打又闹的,最后人家还不跟自己,不跟丢人?就算是你们真的找到那个男人,人家如你们的愿,不跟丁芳结婚了,你觉得你就胜利了?这样争回来的媳妇过着有意思?”
那倒是,自己找到那个人,人家跟丁芳吹了,丁家要回头又来讹上韩延亭,那不等于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华镇现在对丁芳可是好感全无,这种女人还是离自己兄弟越远越好,“那算了呗,咱大人大量,叫人家往高处走去,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看,她能爬到哪儿去?!”
“闲的你,分手就分手了,以后各过各的日子,你管人家过的好不好的?”卫雪玢给了华镇一个白眼,回头劝韩延亭,“行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要是真的心里不痛快,去郑原走走吧,刚好我嫂子那边有些货也缺了,她才出月子,我哥也不好脱身儿,你帮着去进点儿货,顺便把你带的东西也往郑原送一些,”韩延亭现在跟顾大姐他们是互通有无的关系,彼此是对方的经销商,给他找点事儿干,也能尽快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
见韩延亭不吭声,卫雪玢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这世上的事,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收获的,你努力学习,也未必比人家聪明的孩子学习好,我们努力生产,产品也未必受群众欢迎,你对一个女人好,那女人真不一定就会爱你,想开点吧,别人我不知道,这会儿啊,丁芳心里也不会比你好受,丁家人也一样,这人啊做了亏心事,真能睡的安稳?”
韩延亭最难过的就是这一点了,他对丁芳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恨不得捧在手心儿里,结果换来的却是背叛,但他是个豁达外向的性子,又要强的很,就算是心里还跟刀割的一样,也不愿意叫大家过来替他操心,不然他也不会晚上不回家跑门市里喝酒了,“行了,都别劝了,我以后好好干活儿挣钱,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媳妇?”
“这就对了,起来,先把脸洗了头梳了,一会儿菊姨把汤端来,你喝点回家睡去,你这样子躺在里屋,外头开门做生意你不也睡不好?”卫雪玢最怕韩延亭钻牛角尖儿了,他这么说,不管真心假意,起码是知道自己开解自己了,“快点,一会儿菊姨来了,你还得想好跟她怎么说呢,”
定婚是两家的事情,当初他们定婚,韩延亭还在国营饭店摆了一桌,至亲好友都到场了,现在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退婚了,老人心里只怕过不去这个坎儿。
等文菊端了汤回来,卫雪玢跟华镇借口厂里有事,直接从门市出来了,华镇叹了口气,“咱不找丁芳现在的男人,恐怕文菊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洛平才多大,这事儿恐怕丁家也瞒不久的,这家人真是,”卫雪玢摇摇头,“丁芳太傻了,”可她自己作的,外人也只能替她感慨一下。
“她傻啥?没准儿还觉得自己找了个更好的呢,”华镇在韩延亭跟前说的好像他那段感情根本不值得留恋,其实作为一路看韩延亭走过来的兄弟,华镇心里也别提多难受了,“不行,我找人打听打听那人哪个部队的,”
“你想干啥?你可别乱插手啊,要说这样的事那边也是受害者,人家肯定不知道丁家骗人呢,再说了,你报复他,岂不是觉得延亭离了丁芳再找不到更好的了?要我说,我还得谢谢这人呢,幸亏他把丁芳给收了,不然就那样的媳妇,纯粹是延亭的包袱,”前世卫雪玢对丁芳算不上了解,印象里只有表弟娶了个极漂亮的媳妇,成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门都舍不得出一步,再后来韩延亭出事,不论是韩家还是卫家,都没缓过神儿呢,作为未亡人,居然先提出分家产再嫁。
虽然这一世韩延亭未必就会像前世那样早早的离开,但就这一点印象,卫雪玢其实在心里对丁芳已经打上了“靠不住”的标签了,可人家两个感情她,也轮不着她插手挑事呢人分手,现在不正好,好不容易把这尊神给送走了,叫卫雪玢给那个要娶丁芳的人写个感谢信她都愿意,还去坑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