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不悦地睨了他一眼,张扬的红裙飞快从他身边掠过,及至门口,不待她亲自吩咐,跟在旁边的张辽立即让两个侍卫上前用力踢开了门。
越过屏风,室内一览无余,宽大华丽的床榻上空荡荡的,只有榻前的木板上伏着一个口吐鲜血的老者,此外再无一人。
萧太后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阴沉如水,她一抬食指:“看看他怎么样了?”
张辽咽了咽口水,走过去弯腰把食指凑到福康的鼻端,探了探,然后一脸惊喜地回头道:“娘娘,他还没死,还有气……”
身后早有机灵地宫女去把院使叫了进来,让他给福康看看。
院使凑近一看,见福康嘴唇发青,心里有了答案:“太后娘娘,福康管家应是食了毒药所致。”而且瞧他嘴角勾起的笑容,应是自己吞了药,存了死志无疑。
萧太后也看见了,凤眸中像是结了冰,声音也宛如从冰窟中传来一般:“他要死,哀家偏不让,救活他!”
院使只得领命,连忙放下药箱,就地给福康诊治起来。
“等他醒了通知哀家。”萧太后吩咐了一声,飞快地出了门,站在台阶上,放目远眺着幽静的辰王府,眸光幽暗,晦涩不明。
过了半晌,一连串的指令从她殷红的唇瓣中吐出:“搜,把王府里所有的人都抓起来,押入天牢,严加拷问。再派一队人马前去大长公主府上,告诉她哀家身体不适,请她进宫陪哀家。”
第129章
“也就是说,陆永宁不见了!”刚说完这一句,萧太后忽然抄起手边的茶杯,用力砸到来人头上,瓷器撞到来人的头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然后滚到墙角,碎成了几片,但来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吱一声。
萧太后犹不解恨,凤眼眯起,阴沉沉地盯着来人:“张中候,哀家吩咐你派人盯着公主府,你都当耳旁风了,连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顶着一块大包的张中候一脸苦涩,也不辩解,垂头认错:“请太后娘娘责罚!”
他真是有苦难诉,接到太后娘娘的命令后,他便安排了人盯着公主府,长公主已经怀孕八个多月,身体笨重,且听说怀相不大好,因而一直不怎么出府。他本以为这是一个极简单的差事,谁料长公主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也难怪太后娘娘如此生气。
萧太后眼尾往上挑,嫌恶地瞪了他一眼,若非这人忠心耿耿,现在是非常时刻,不好寻人代替他,她定不会饶了他。
旁边的初月猜到了萧太后的心思,连忙上去给木疙瘩一样实诚的张中候打个圆场:“张中候大人,责罚有何用,你还不快快想办法将功折罪,莫耽误了娘娘的大事。”
张中候意会过来,连忙道:“太后娘娘,请给微臣两天,不,一天时间,微臣一定会把长公主寻出来。她即将临盆,应该走不远,定是寻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见他还知道补救,萧太后面色稍缓。不过这人真是个榆木脑袋,连找陆永宁都要初月提醒他。
“你私底下安排一百人去追查陆永宁和陆栖行的下落,若是被人发现就说公主和王爷被歹人劫走了,生死不明。另外再派一支机灵点的小队,潜入杨川古道,去打探清楚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不管有何消息,务必速速传回来,越快越好。”
张中候只是为人直板了一些,并不是真傻,作为萧太后信任的心腹之一,自然明白萧太后的打算,听她提起杨川古道,眉心一跳,紧张地问:“娘娘,发生了何事?难道是老国丈……”
算算时间,老国丈也应该快到京城了。
萧太后没有与他废话,当即把那本奏折丢给了他。
张中候接过翻开仔细一看,越往下翻,心情越沉重:“娘娘,难道国舅爷出事了?”
萧太后闭上了眼,复又睁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本宫怀疑陆栖行早已经出宫了。”
“可辰王不是病了吗?”这几天辰王的病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太医院的太医几乎倾巢出动。辰王就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太医院这么多太医全收买了,毕竟太医院里也有萧太后的心腹。
萧太后勾唇冷笑:“谁知道呢,在杨川古道动手的即便不是陆栖行本人,也是受他指使。”
她爹可是带了五千精锐进京,寻常山贼劫匪哪会是他的对手,见到这么大支队伍早绕道走了。况且祂尔山那边只有小股的匪贼作乱,不成气候。
张中候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忙拱手应道:“是,微臣这就去办。”
萧太后挥挥手,示意他退下。撑着额头沉默少许后,她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暗红色的书桌前,提笔写了一行小字,然后递给了初月:“放到老地方!”
初月郑重地点点头:“是,娘娘。”
初月跛着脚,借着夜色,避开众人,提着一盏灯笼,缓缓出了云光殿,沿着御花园中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一路直行,然后来到宫墙附近一处偏僻陈旧的废弃宫殿。然后回头四处张望了一眼,再吹灭了烛火,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这座宫殿。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她又提着灯笼走了出来,沿着原路返回了云光殿。
路上遇到两个值夜的宫人,正打哈欠,见她路过,忙站起身道:“初月姑姑,这么晚了,你可是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初月扬了扬手里的食盒,浅浅笑道:“多谢你们的好意,太后娘娘晚饭用得太少了,我去厨房给她拿点宵夜。”
两个宫人艳羡又钦佩地目送她离去,等她走远一些了,才小声议论道:“初月姑姑如此贴心,难怪最受太后娘娘的宠爱。”
萧太后并未睡,只是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脚步声,问了一句:“办好了?”
初月福身应是。
萧太后随即从榻上坐了起来,一脸的厌烦:“给哀家梳妆。辰王府的事瞒不过那群老家伙,他们肯定又会扯一番皮。”
初月得令,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细细吩咐了一阵,很快,便有许多宫女捧着银盆、热水、汗巾等洗漱用具鱼贯而入,伺候萧太后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等萧太后收拾好,梳上威严的妆容,换上华丽的凤袍,已经过了五更,早朝的时间也快到了。她站起身,挺直背脊,走出去,坐上銮驾,前往明德殿。
今日的朝会果然如她所料,这些大臣一上朝就质问她,昨夜为何会派人去搜辰王府。
萧太后脸上挂着矜持的笑,眼神鼓励地看着这群七嘴八舌的大臣,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眉心一拧,一脸沉痛地说:“诸位爱卿,辰王和长公主失踪了。”
她一抛下这个惊雷,底下都大臣静默了一瞬,随即面面相觑,有沉不住气的,站出来就问:“太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萧太后扫了底下的大臣一圈,目光在陆栖行那一派官员身上停留了一圈,然后对上正在发问的官员:“向大人,哀家也不知。辰王病重,长公主怀胎八月有余,都是不宜出门远行的状况,如今却出了这种岔子,侯大人,你说是什么情况?”
侯岩庭,御林军总统领,执掌二十万禁军,负责保护皇上,拱卫京师,与辰王陆栖行素来交好。
被萧太后这一质问,大臣们立即齐刷刷地望向侯岩庭。
城门口都是他的人,王爷和公主不见了,他总该知道一二才是。
侯岩庭三十出头,生得虎背熊腰,面色冷冽,听到萧太后别有用心的质问,他从队列中站出来,拱手道:“回太后娘娘,微臣前两日去了西山练兵,昨日傍晚才归,请容属下回去查守城的将士,再给娘娘答复。”
说罢,抬起头,目光不避不闪地迎上萧太后犀利闪着寒光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