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还知道,您有心想让圣上把许家四姑娘指给三皇子。可您不也是看着许晟阳位及内阁首辅,还有高宁大长公主的关系?您何必舍近求远,如今京城哪个世家大族,不得忌惮冯振三分。便是身份显赫的高宁大长公主,奴婢可听说,前些日子往天佑寺的路上,被冯振的侄子冯嵩给冲撞了,可并没怎么为难这冯嵩。”
“再说,太子殿下不喜内侍,对冯振从来都没好脸色。这正巧给了您机会。”
淑贵妃笑着轻抿一口茶,虽没说什么,可杨嬷嬷如何瞧不出,娘娘这是已经拿定主意了。
杨嬷嬷知道自己无需在多说什么,笑着把话题转到了御花园集雪的宫女身上。
要说这宫女能有什么事儿,奴才命,谁还真的敢扰了贵妃娘娘的清闲,可这次的事儿,却让杨嬷嬷按捺不住,说了出来给娘娘逗趣。
圣上沉、溺丹、药,不仅让那方士高归真把崇明园弄得乌烟瘴气的,前些个儿不知从哪里又听了一耳朵,说是丹药只有配着凌晨采集的雪,就着丹、药服下,才能真正达到延年的目的。如此,这几日上百名宫女天刚刚亮就去御花园。可大冷的天儿,这么折腾人,没几日一下子就病倒了五十多名宫女。
“娘娘,您说这可怎么办呢?宫中侍奉的宫女都是有定数的,可一下子缺了这么多人……”
淑贵妃笑笑,很是不以为意,她十六岁入宫,成元帝现在做出什么事儿,她都不稀奇了。
她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漫不经心道:“怕什么?不是有内务府在吗?这只要圣上开心了,谁还能扫了圣上的兴致。何况,开春之后,又该有新的宫女采选入宫了,宫里还真能缺了侍奉的人不成?”
说罢,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噗嗤笑了起来,“嬷嬷,本宫看朝臣们真正要头疼的还在后面。昨个儿圣上往翊坤宫来,特意给本宫看了玄清殿的图纸。”
“圣上早就有意建立皇家道观,那方士高归真还说,“乾卦”位于西北,代表天,最是尊贵,也难怪圣上最终会选择了建在景山之西。”
“而且图纸中的正门正对紫禁城西北角内金水河的入水口,又南临筒子河,东侧青龙位有景山高耸,西侧白虎位有太液池。如此选址,本宫不得不说,圣上这次真的准备大刀阔斧了。”
杨嬷嬷不动声色,缓缓道:“圣上是天子,朝臣自当效力。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有哪个不怕死的御史劝谏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圣上这些年,除了找寻延年益寿的法子,其他都无甚兴趣。可偏偏,如今国库空虚,这次的万寿节已经是捉襟见肘,现在又要建玄清殿,到时候不定又有多少乱事。
☆、第38章太监
离万寿节越来越近,想到自己重生来就要第一次踏入内廷,原本倚靠在金丝吉祥纹大引枕上想小憩一会儿的许姝,却是丁点儿都没有睡意。
香凝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见自家主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忙急急上前道:“郡主,您是不是头痛了。要不奴婢给您拿木梳通通头。”
许姝笑着摇摇头:“没事的,只是这几日,有些没睡好。”
说罢,她环视一周,轻声道:“琥珀呢?”
香凝笑着回禀:“大长公主殿下差人送了新进的贡桔和葡萄,琥珀姐姐过去拿了。”
许姝闻言,心下瞬间一阵暖意。外祖母到底还是担心她在府邸受了委屈。
这厢,琥珀拿着贡桔和葡萄回到院子,只神色间却不知为什么,有些低落。
许姝问道:“怎么了?”
琥珀放下手中的篮子,缓步上前,福了一福,“郡主,是礼部尚书苏家。前几日太子替圣上犒军,原先该依着惯例的,可苏大人偏巧那几日身子抱恙,请了病假,就出了差池。昨个儿苏大人入宫请罪,可人还没到御书房,就被冯振的干儿子石阶堵了回来。”
“冯振拦着苏大人不让他面圣,这是揣摩圣意,还是他自个儿的意思,因着这个,国公夫人一整夜都没睡着觉。”
许姝听着,眉头微蹙。如此说来,成元帝是已经疑心苏家了。若是有人这个时候,在成元帝面前嚼舌根,不论苏家清不清白,怕是都会遭了成元帝的猜忌。
不过好在,这些年,苏大人谨言慎行,成元帝纵然生了疑心,也不会真的在这个当口拿苏家开刀。
许姝在意的是,这个司礼监掌印兼禀笔太监冯振。如今,他在内廷可谓是只手遮天,听说近来又在筹备东厂,比起上一世,他权势更大了。
照这情形下去,就怕局势比上一世还要严峻。到时候,司礼监一家独大,连内阁或许都得靠边站,这就不好办了。
既然重生了,许姝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的。太监是无根之人,她就不信,冯振那些干儿子,能当真丁点儿野心都没有。尤其是冯振现在这般碍眼,但凡有点儿野心的,谁不会想着取而代之。
可针工局,尚衣监,巾帽局,宫里那么多司局,谁能和这冯振相抗衡呢?
许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禀笔太监的递补,冯振虽为大曜国第一个禀笔兼掌印太监,可这些递补之人,难道真的甘心屈居其下。
侍立在一旁的琥珀自然不知道自己主子想些什么,顿了顿,她又开口道:“郡主,除了这个,其实还有一事。”
许姝闻言,笑了笑,示意她说下去。
“是三姑娘,因着上次的事情,一回府就被国公夫人禁了足。可今个儿一大早,慈宁宫来了口谕,说是太后娘娘想让三姑娘入宫小住几日。”
见琥珀气不过的样子,许姝轻轻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娴姐儿毕竟叫太后娘娘一声姑祖母,太后娘娘想抬举她,我们还能拦着不成?”
说起这个,许姝不由想到上一世。她真有些不懂郑太后的心思,要说她平日里对娴姐儿也颇为恩宠,可怎么最后,竟然为了讨好冯振,把娴姐儿指给了冯振的侄子冯嵩。
谁不知道冯嵩是什么德行,大腹便便,油头满面。
当时太子二度被废,朝堂瞬息万变,人人都得称冯振一声九千岁。郑太后也是战战兢兢,成元帝虽未驾崩,可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吃了那么多年的丹药,肾早就垮了,哪里还有上位者的威严。
郑太后倒也是心狠之人,知道儿子就那么几日了,不过是用汤药掉着。她又不愿随淑贵妃三皇子南下避难,她一辈子都被困在紫禁城,如何习惯南边的气候。
何况,郑家已被冯振控制了起来,冯振不愧是狼子野心,这些年冷眼瞧着储位之争,不声不响的,从不表露自己支持谁。可实际上,早已经打了主意。放眼整个内廷,还有谁比东宫的皇长孙更容易做傀儡的呢?
冯振假传圣旨,说成元帝弥留之际,立皇长孙为皇太孙。这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有了这皇太孙,若宫里再有位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这一切似乎就名正言顺了。冯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只他没想到,镇北王会打着清君侧的口号攻入京城。
他还是错算了一步。
这些,被圈禁在禁宫的许姝,也是后来才得知的。宫里乱了套,奴才们背后嚼舌根也不怕忌讳了。她此刻都记得,听到这些之时,她心口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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