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祖母如此讨厌我,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这次出宫,孙女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想劝劝祖母。”
说着,许蕙顿了顿,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祖母,想必你也知镇北王离京的消息了。镇北王的离京,不知会引起多少人重新站、队。太皇太后又有垂帘听政,这只是时间问题,既如此,又怎么可能容得下爹爹。”
“有句话说的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爹爹纵然位高权、重又如何?史书上,有多少和爹爹一样的权、臣,可结果怎么样,家破、人、亡,有的即便保了命,不过是苟延残喘,卑微的活着。”
许蕙的话听得许老夫人身子猛地一僵,她重重叹息一声,“你爹爹什么性子,你该是知道的。祖母即便有心劝,又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改变主意?”
许蕙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戳中了许老夫人的伤心事,她知道,或许,到了该选择的时候了。
阖府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她想让她的儿孙也能和她一样有一日儿孙满堂。她不敢想,若许家真的一夜获、罪,她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一种惧怕和沉重瞬间席卷了她的心头。
“祖母,您也知道,大姐姐是靖南王世子妃,可如今,靖南王举、兵北上,太皇太后定不会饶过他的。因着这个,我们许府,也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上。这根本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问题,而是我们许府,本就牵扯不清。何况,镇北王如今也去了西、北,连镇北王都退了,爹爹难道还要在这里和太皇太后僵持着,多僵持一日,我们许府,怕是再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许蕙可谓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尤其她紧紧抓着许老夫人的手,让许老夫人深深的感觉到一种沉重感。
见许老夫人嘴唇颤颤,许蕙几乎是用一种蛊惑的声音道:“祖母,只要爹爹致仕,太皇太后肯定会放我们许家一条活路的。您想想前户部侍郎,钦天监监正,哪家不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们就更惨了,那是要被卖到教坊司去的。”
闻言,许老夫人脸色变得苍白。可下一瞬,她却一把推开了许蕙,许蕙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外头的曲嬷嬷闻着动静,急忙冲了进来。
原以为五姑娘好不容易回府一趟,怎么说也该用了午饭再回宫的,膳房那边为着这事儿,一大早就准备起来了。熟料,却听闻五姑娘只待了半个时辰,连二老爷的面儿都没见着,就回宫去了。
顾氏和萧氏闻着这消息,顿时也急了。老夫人近来身子不好,别是蕙姐儿不会说话,冲撞了老夫人了吧。
只她们才刚到荣春堂门口,就听里面曲嬷嬷的大叫声:“叫太医,快叫太医!老夫人晕过去了!”
☆、第178章倒戈
许老夫人近来身子不好,这各房的太太和老爷,都是知道的。可大家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老夫人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郎中的话说的虽说隐晦,可言语间也在暗示他们,该准备起后事来了。大太太顾氏平日里主持中馈,听着郎中这话,当即就忍不住红了眼睛。这,这若那日她没留蕙姐儿一人和老夫人,是不是老夫人就不会这样了?
大爷许晟平看她忧心忡忡,暗暗叹息一声:“听曲嬷嬷说,这些日子母亲总梦到一些往事,可见,还是有些征兆的。又怎么能怪你?”
顾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声音颤颤:“太皇太后一直苦于把二弟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拉下来,这次,该是要得逞了。这二弟尚且在位时,太皇太后都不见得容得二弟,俗话说得好,人走茶凉,怕是二弟一从这位置上下来,手下那些人,早就重新站队了。”
顾氏虽说是内宅妇人,可也不是丁点儿见识都没有,她也不知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别的什么,说着说着,她只感觉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的愈发厉害了。
许晟平闻言,眉头微蹙,半晌缓缓道:“二弟这些年,把控内阁,手下不会丁点儿可用之人都没有。再说,翊哥儿往西北去,你该不会把这个给忘了吧,太皇太后想这个时候就向许府动手,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
知道自己再多问也无济于事,顾氏沉沉叹息一声。她是长房媳妇,老太太的身后事,好多事情她都得亲自安排,亲自过目,纵然伤心,纵然害怕,可现实哪里容得她有闲暇时间多想。
只是想到老太太是见过蕙姐儿之后才突然气急攻心,顾氏还是有些不忿,这大曜国以孝治天下,这等孽障,就该拉去沉塘,最不济也该搅了头发日日在佛祖面前告罪。
小小年纪就争强好胜,而今又来祸害老夫人,顾氏真恨不得撕碎她。
许晟平知她心里气不过,宽慰她几句后,转移话题道:“母亲时日无多的消息,郡主那边,你可派人打了招呼?”
顾氏点点头:“早就差人过去了。”
说完,屋里又是一阵静默。
许晟平缓步走到窗前,接连几日了,外头的天黑压压的,倾盆大雨更是下个不停,京郊来了不少的灾民,不过哪可能让他们进京来。太皇太后如今在洋洋得意,怎么可能让这些晦气的东西,扫了自己的兴致。
可钦天监那边,暗中却早已经是有了不少流言,且不说靖南王带兵北上,就冲着这京城连日的暴雨,天气阴沉的可怕,这怎么看怎么都是不好的征兆啊。大曜王朝,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定国公府
闻着许府传来的消息,许姝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低落。虽自己并未承欢许老夫人膝下,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
尤其想到外祖母也年事已高,加之进来诸事烦扰,她更是觉得心思异常的沉重。
高宁大长公主那里,也早已闻到了风声。这不,当即就差身边的大丫鬟来叫许姝往鹤安堂去了。
“外祖母,您一定要好好的,姝儿要看着您长命百岁……”
许姝一进门就扑倒在了高宁大长公主的怀里,哽咽道。
看着宝贝外孙女如此孩子气的样子,高宁大长公主好笑的拍拍她的后背,“傻孩子,外祖母和许老夫人都年事已高,总有那么一天的。这人生啊,不都如此。先帝爷为了长生痴迷丹药,最终落得什么下场,可见这世间的人,再尊贵再显赫,最终终点也都一样的。不同的是,有的人死了,被埋在皇陵,而有的,不过一堆黄土。”
听高宁大长公主说话如此不忌讳,许姝哭的更厉害了。
高宁大长公主拿起帕子轻轻替她擦掉眼泪,“京城早就风雨飘摇,你爹爹这一丁忧,怕是更要乱成一团了。外头也不知多少人看许家的笑话。”
说完,高宁大长公主暗暗叹息一声,又道:“王爷既离京,心里该是已经有谋划的。其实,你爹爹这个时候致仕也好。”
高宁大长公主的话意有所指。
许姝哽咽道:“外祖母不早就认定了王爷这个外孙女婿,外祖母莫要担心,姝儿不会吃亏的。王爷也不会让姝儿受任何的委屈。”
听她这么一说,高宁大长公主也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啊,这外孙女婿,很得她的心。这几日,姝儿在她身边,可王爷还隔三差五的差人送些小玩意过来,盖不过是逗姝儿开心。
这样的用心,若不是真的动了心,又怎么可能想象。
想着这些,高宁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叹息一声:“许老夫人的身后事,你一个外嫁的姑奶奶,也插不上手。外祖母别的不担心,就怕你爹爹那边,放不下手中的权。这些年,你爹爹身边没个知冷暖的人,所有的心思,都在朝堂上了,这平日里前呼后拥惯了,怕是他会不习惯的。”
高宁大长公主还是有些担心,许晟阳不愿意在这节骨眼上致仕。虽有丁忧一说,可他位及首辅这些年,手下多少人。别的不说,就翰林院里面,有多少是他的门生,又有多少称他一声老师。
“祖母,您可是听说了什么?”许姝知道,若不是有什么风声,外祖母绝对不会这么意有所指。
感叹于外孙女的敏锐,高宁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道:“翰林院那边已经有朝臣暗地里写了奏折,说什么百事孝为先,可如今大曜国危难之际,当以国、事为重。都在挽留你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