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1 / 2)

倒让鼓稍稍高看了一眼。

虽然不喜欢这家伙的气质,但相比之下,他更看不上那小神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模样,于是摆手打断了后者继续来劲:“得了得了,人大老远好不容易赶来一趟,听意思还是为辖地的安宁,你就均一点给他吧。”

其实这小神能支配的,哪里是什么真正的玉膏,不过是玉膏产处附近的泉水,日夜被灵气温养着,变得粘稠了一些而已。只是按这人说的,有两只厉害的凶兽打架破坏了他所在的山里,取点灵泉也够了。

小神所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涨红了脸,到底不敢拒绝鼓,吭哧吭哧地上山去取了。

钦也没料到这个发展,一瞬间有种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感,眼睛都亮了,嘴角微微勾起,内心的惊喜遮不住地表露出来,感激无比地冲着鼓道谢。

鼓被他温温润润的笑容晃得有点眼花,梗着脖子带着一帮人逃也似地就大步走过去了,胡乱摆摆手:“多大点事儿呀,歪歪唧唧的。”

再次见到钦,是他找到了钟山脚下,带了两头羬羊,一串鹌鹑似的毛色却鲜艳不少的鸟儿,表示自己所在的羭次山情况好多了,多谢他当日帮忙。

鼓有些意外:“亏你倒是能找到这儿来。”

钦笑笑:“我去峚山脚下问了问。”

鼓知道那小神惯爱对看不上的人冷嘲热讽,便没问这过程多难,有些玩味地看着钦:“哦?那你倒是有心了。”

他认定了钦还有事相求,倒也不甚在意,那些跟着他整天进进出出的,哪个不是有求于他?

没想到这人还真是单纯来送东西的,送完了谢礼,压根也不套近乎,稍稍夸赞了两句钟山好啊风景真棒啊不愧是灵山啊之类的,直接告辞了。

鼓手边摆着一堆不起眼的“土特产”,有些傻眼。

钦大约自认还清了人情,之后再没出现过。不周山峚山钟山昆仑山玉山那一长列,都是上神的地盘,普通一个小神仙,在他们眼中跟刚修炼成型的小妖兽没啥区别。

高攀不起的。也没这个必要。

鼓继续他胡天胡地的“神二代”生涯,自然也把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青年抛到了脑后。

直到过了半年多,鼓有一次穷极无聊在西边的山上瞎转,一不留神跑到了个相当偏僻的地方——当然,这偏僻是对他而言的。这是诸神的时代,有厉害神明出没的地方,能带动一片繁华。

恰逢天气转阴,浓云密布,地上又薄雾四起,竟是……迷路了。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鼓一边低咒倒霉,一边掐着避水诀寻个地方遮挡会儿,一头冲进一个山洞,就看到里头有个人。

青年有些惊愕地回头,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是你?”

洞外大雨倾盆,洞内钦给鼓烤了一头带红胡子的羊,手艺相当不错,一点膻味都没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鼓大口大口地撕着羊肉,觉得跟着人相处还挺舒服。

然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收了个小弟——他自己认为的——钦总是温温和和,被他拉着到处跑。他跟一群狐朋狗友瞎胡闹,钦就在一边看着笑笑,遇到感兴趣的又不出格的,眼睛就会亮一些,小心地上去试试。

时间一久,鼓发现这人真的脾气特好,做事有条理,特别自律,却跟那些爱叨叨的上神不一样,从不对别人做什么指手画脚。并不是迎合人,偶尔觉得他做得过了,会规劝两句,甚至会生个气,却还是会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

鼓不耐烦听大道理,钦也不多说,急了才分辩一两句。偏偏特别切中要害,鼓想来想去反驳不了,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虽然偶尔暴脾气上来会气呼呼地直瞪眼,但鼓心里头清楚,钦跟其他神明不一样:他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己不务正业有什么不对的,也不像其他跟自己混的一样想要借个名头狐假虎威。

渐渐地,鼓开始学着收敛点自己的脾气,开始跟一些太混账的狐朋狗友断了,甚至想要做点什么事——钦把他那什么羭次山管得很好,自己总不能被比下去吧?

连他那长年不知忙些什么的父亲都注意到了儿子的不对劲,难得问了他一句,是不是吃错药了?

鼓不自在地偏开头:“您眼中,我就这么不可救药么?”

钟山神翻了个白眼:“那还用说吗?”

鼓也跟着翻了个白眼,却忽而想到他曾经问钦:“你不觉得我顽劣不堪么?”

钦愣了一下,有些诧异:“怎么会?”

鼓仰脸望天:“他们都这么说。”

钦笑了起来,笑容温和而包容,声音也温和而包容:“你不过是对太多东西好奇,又没想好要做什么,于是都想试一试罢了。除了偶尔把握不好分寸,其他时候都挺好的,待人赤诚,坦坦荡荡。”

鼓心里有点美滋滋,口上却不满:“什么叫把握不好分寸?我这叫不拘小节。”

钦笑着摇摇头:“你啊……算了,反正现在也不惹什么大乱子,慢慢来就行。”

很久很久以后,鼓都会反复想起钦当时说话的神情、语气,当时不过是谁也没放在心上的一句玩笑话,孰料,一语成谶。

只是……鼓想,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会更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些罢了。

遇到钦,他遇到了漫长生命中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他们一起走遍了西边的山山水水,他撺掇钦去更远的地方,钦为着费心搭理的羭次山犹豫不定。他便漫无边际地说着说着远方有这样那样东西,听得土包子钦双眼亮亮,又一脸纠结。

那好笑的模样,看得鼓心里偷偷乐,乐着乐着,就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所谓怦然心动。

第109章番外2

平日里不自觉的亲近,看到对方就发自内心的欢喜,人群中视线不知不觉的追随,几日不见就忍不住想去羭次山转转的抓心挠肝……所有的一切,瞬间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心跳从未如此清晰而鲜明,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声音扑通扑通地回荡在耳边,大到吓人。鼓一时欣喜,一时无措,抬手按了按心口处,又抬眼看了看钦温润如画的侧脸,几乎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感。

所有朦胧的好感,在意识到自己心意的刹那,喷薄而出,再也掩藏不住。

鼓一直就是个率性而为的行动派,想明白了,自然不再迟疑。自此以后,更是挖空心思,恨不能时时刻刻与钦黏在一起。

他头一次那么在意一个人,倒难得起了几分患得患失的心情,怕太过突然吓跑了钦,每每找他出来,都不得不带上几个蹭亮的电灯泡,然后夹在中间半是欢喜半是郁卒。

也有那自认最有意思的去处,是坚决不愿带上旁人的。便假装临时起意,大大咧咧地一勾钦的脖子,硬是拖着人上路了。

钦总是半好笑半无奈,只当他玩心重:“你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鼓斜斜地挑起一边眉毛:“那又如何?神明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不找些有趣的事来消磨,可不得闷死?”

“歪理。”钦摇摇头,“山川大泽,莫不有灵,既受供养,惠泽万物便是分内之事。你若嫌镇日无聊,不如多关心关心那钟山上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