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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宫中其他去处,武贤妃的长乐宫大约是欢声笑语最多的地方,就是宫人太监也少了几分战战兢兢的避忌。这会儿一个掌事宫人带着几个年轻宫女送了点心过来,又蹑手蹑脚地齐齐退了出去,季妃立时洗过手之后,亲自服侍周王吃了,而武贤妃则是自个抱着小孙儿喜笑颜开地逗弄着,仿佛丝毫不在意安国长公主拉着陈澜到里间说悄悄话。
“你在我那儿门口遇见了晋王?”听了陈澜好一番解释说明,安国长公主微微一沉吟,随即就嗤笑了起来,“他如今是卯足了劲要当贤王,前时还自请前往监修国史,仿佛是一心一意钻在那些故纸堆里,一丝野心都没有,可朝野间反而都赞他大有古风。这是怎么一回事,明眼人谁瞧不出来?我之前把嬛儿领了过来养着,那是因为心疼她年纪轻轻就没了母亲,日后不管是继妃也好,王府中的其他侧室也罢,都不会真心对她,结果竟给他钻了空子!他越发名正言顺上我这儿来了,害得我干脆都直接躲到了贤妃这儿来。”
“娘!”
陈澜听安国长公主的声音里头满是愠怒,不得不开口唤了一声。果然,下一刻,就只见人一锤扶手,继而扶着额头往后头一倒,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荆王省心,从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而且如今好歹娶了个贤惠的王妃,那名声总算是盖下去了。我之前不是对你说过你家叔全的事?你知道不知道,皇上最初把叔全调回来,是为了威国公又要远镇云南,可就是今天,几个和晋王往来甚密的文官上书,荐韩国公掌中军都督府?然后他们又下死力夸赞了一番叔全,大有请皇上给他压担子的意思。”
此话一出,陈澜顿时愣住了。紧跟着,她的脸上就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晋王妃虽已故世,但韩国公终究曾经是晋王的岳父,而由着这一层拐弯抹角的关系,旁人的盘算就有跟脚了。这已经不是领情不领情的问题,而是倘若皇帝本是如此打算,给人横插一杠子,只怕心里立时难免会存下了芥蒂,这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张口问道:“娘,辽东战事现今如何?”
“辽东战事?”陈澜突然越过这一桩,陡然问了辽东战事,安国长公主顿时有些讶异,随即就哂然笑道,“还能如何,区区两个边陲小国,真的以为有多大的本事,敢和****上国放马作对?他们自以为多年海贸攒下了不少海军家底,就以为我朝真的是一丁点预备都没有?跳梁小丑的负隅顽抗而已,因为西洋南洋上书臣服,再加上江南书院势力大衰,他们这才破釜沉舟,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廷早就有心在东北动手,最初那一仗是猝不及防,之后却节节胜利,其中缘由就是如此。当然,镇东侯精兵亦是不可或缺……对了,你问这个作甚?”
“我只是在想,镇东侯世子和荆王殿下交好,如今辽东战况有利,领衔的镇东侯兴许又要加官进爵,到时候无论是去向何如,说话自然会分量不同。镇东侯虽是侯爵,可论真正的根基功劳乃至于部属,举朝无人能比,这再一加封,兴许会取代威国公,一举而为武臣第一。到了那时候……”
这后面的话陈澜没有再继续下去,然而,安国长公主何等智慧,怎会听不出那言下之意。之前皇帝隐隐约约也在她之前透露过某些意思,若是照这么看,那些文官上书一个劲地捧杨进周,那就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是想叔全去辽东,抢了镇东侯那开疆拓土的首功?也是,武将里头,晋王可是没别人可用了。”
陈澜没有回答,而安国长公主要的也不是回答。此时此刻,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眉头时而皱紧时而舒展,好半晌才又回身紧挨着陈澜坐了下来,却是冷不丁笑吟吟地伸手在她面颊上掐了一把。
“你啊,在江南安闲了这许久,还是一如从前的敏锐,亏我之前还担心了你好久!”见陈澜被她这动作给吓了一跳,她一缩手就赶紧往后挪开了些,她又笑道,“不过你说这话,大约也不仅仅是要把你家叔全摘出去吧?虽说沙场万里谋封侯,那是不少男儿的志向所在,但我们做女人的,最怕可不是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虽说最后这句话是随便摘了两句耳熟能详的词儿,但安国长公主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犀利了起来。只是,在那甚至能够让满朝重臣们避开不敢直视的目光下,陈澜却坦然看了回去。
“娘,若说我如今尊荣也享了,诰命也有了,自然是希望夫婿平平安安,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只不过,他才二十出头,男子汉大丈夫,难免会仍有雄心,况且还不到养老的时候。他纵然敬我爱我,可绝不会喜欢我在这些大事上头阻他碍他。皇上若是点了他去,我自然会为他打点好行装,在家好好侍奉婆婆。皇上若是没这想头,我也乐得夫妻俩继续过安闲日子。”
“澜澜,你知道么?我当年扬帆去琉球的时候,你爹说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