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重拍,那我走了。”白源挣脱了他的手掌,走向场外的休息椅和经纪人。
束争阳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每一下脚步都踩在了自己的要害处,既痛又痒,还很骚动。
她应该穿高跟鞋,手里挽着根色气十足的细软皮鞭——束争阳摸着红肿的脸颊,悚然而又神往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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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争阳的女助理们急匆匆地取来冰袋,一拥而上地给老板敷脸,一边心疼得要死,一边在肚子里咬牙切齿地将母老虎白媛媛诅咒进了十八层地狱。
男一的脸肿成这样,到明天能不能消还不好说,接下来的“女三怒扇昏迷的男二、男一阻拦控制”的戏也没法拍了,查导看时间也差不多中午,吩咐剧组停工吃午饭,下午先拍其他人的戏份。
白源和卫霖也领了外卖盒饭,找了个空置的小房间,边吃边聊。
摄影棚的另一处布景,是间装饰清爽的卧室,中央靠墙一张单人床,床边杆子上挂着道具吊瓶和鼻饲管。饰演男二的沈译昙穿着身家居服,把脸埋进枕头里,笑得双肩不停抽搐。
束争阳居然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替,结结实实甩了俩耳光!哈哈哈哈太解气了,该!
沈译昙对这个总是压他一头的竞争者心怀隐怨很久了。从剧本、主角到影帝称号,束争阳总是轻易拔得头筹,他是最受欢迎的天王巨星,粉丝群覆盖面几乎囊括了全国90%以上的年轻女性,只要束争阳在,自己就永远只能当个男二、甚至男三。
如果束争阳出色到令人高山仰止,沈译昙也无话可说,问题是与束争阳对戏多次,他始终没有产生过入戏的战栗感——好演员的对戏,能撑出紧绷而圆润的张力,双方演技的碰撞,像兵戈交锋的火光一样令人热血沸腾。相互对峙,相互攻击,又相互契合,相互擎携;要么一同爆发,要么单方面被碾压——然而这种感觉,他从未在束争阳身上找到过。
他知道查导觉得他在这部电影中的演绎只是中规中矩,有点埋没了这个复杂多变、亦正亦邪、个人魅力强烈的男二角色。但如果对手不是束争阳,哪怕只是个新时代的实力派,他也自信能发挥出更好的演技。
束影帝徒有其表,毫无演技可言——仿佛瓢泼大雨浇灭火星,仿佛熊熊烈焰吞没纸片,仿佛大逆不道的囚犯被皇帝下令砍了头,这个闪念稍纵即逝,像个离谱的错觉。沈译昙从枕面上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他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哦,束争阳很讨厌,虽然长得俊美演技很牛逼,但还是很讨厌。沈译昙愤愤然跳下床,接过助理送来的盒饭。
导演改了下午的拍摄安排,他跟扮演变态连环杀手的女二号会有一场勾引与反勾引的对手戏,得养精蓄锐,好好表现。
第69章夜魔
趁着剧组人员都在吃午饭的工夫,卫霖悄悄从垃圾桶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截离了体的刀锋和刀柄。这把西餐主厨刀的样式比较老旧,采用的是冲制法,不像锻造法那样是无缝连接的,它得由铆钉来固定龙骨和刀柄。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金属铆钉上有人为磨损的痕迹。
有人故意把铆钉削薄,再嵌入刀柄。束争阳慢条斯理地切胡萝卜,所以还能固定得住,而徐韶依扮演的是满怀怒气的女强人姐姐,挥砍的力度一大,刀刃就离了体。
而且动手脚的人在角度上算得很精妙,铆钉脱落时,刀枕部分率先撞击砧板,带动整个刀刃向后飞去,目标显然是拿刀的那个人,而不会殃及到前方的束争阳。
这个人……会是谁呢?伤害徐韶依,目的何在?会不会影响到他和白源的计划?
卫霖摸了摸下巴,觉得很值得琢磨,于是把装着两截刀身的塑料袋扎好,丢回垃圾桶,将那两个磨损的铆钉揣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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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争阳脸疼吃不下盒饭,戴个大口罩,在助理的簇拥下离开摄影棚,返回酒店用冰袋和煮熟的鸡蛋消肿去了。下午的拍摄改为第247场,“黑暗执法者”男二与连环杀手女二的对手戏。
男二此刻已经成功地以“姐姐的未婚夫毕青”的身份潜伏在警察男一身边,不断获取第一手资料,暗中与警方争夺着对尚未落网的连环杀人犯的处决权。在李奥面前,他是个温和善良的小姐夫、才华横溢的犯罪心理学研究者,并成为专案组顾问专家的助手之一。
毕青在生活上把李奥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享受到久违的家庭温暖,同时也在连环凶杀案的破获中为他提供重要的助力。毕青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生活态度,看似天真稚气,却在随遇而安的淡然下展现着聪颖而蓬勃的生机。李奥对他产生了长兄对幼弟般的保护欲,随着相处,发现对方更加优秀的一面——不畏强暴、同情弱者,信念坚定、待人宽容,拥有水一般清澈而睿智的灵魂。
于是李奥在接纳他为家人之外,逐渐将他引为搭档与知己,直到后来在办案中,因为看见了记忆里死去的受害者的“幽灵”,长久以来的心病刺激,导致焦虑症、抑郁症发作,失手打伤了毕青。可对方依然关心他、极力开解他的心结。
李奥曾经认为是自己在人身安全上保护着毕青,直到那一刻才发现,是毕青在精神领域里努力保护着他。他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心防,将感激与信任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这个“治愈天使”,让毕青成为自己重要的一根精神支柱。
然而这个“毕青”却只是个伪装出来的人格,一张用来引诱李奥上钩的面具。
在李奥奋力追击的黑暗深处,一个身影始终在他触手不及的地方,运筹帷幄地布局着、鲜血飞溅地杀戮着,一边收割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犯的性命,一边留下“以牙还牙”的标志性手法,对警方发出挑衅的嘲笑:
我藐视规则、蔑视法律;我为所欲为、肆意妄行——可那又怎样,你们能抓得住我吗?
这才是真正的男二号——代号“杀青”的“黑暗执法者”、专杀连环杀手的杀手。一柄无坚不摧、直取邪恶的暗刃。
男一终生的密友与死敌。
警察、罪犯,他们是彼此写进各自誓言的毕生对手,也是对方不能宣之于口的最佳搭档。
今天下午要拍的,就是“杀青”与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对手戏。杀青盯了这个案子很久,以身作饵设局,终于在犯案现场逮住了凶手——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女性。美丽又妖娆,充满血腥罂粟般禁忌的吸引力。
她还是他的老熟人,同为曾经待过的雇佣兵团伙的一员,是少年时的他在性爱上的引路者。
团伙解散后,习惯了血与火的她空虚迷茫,丧失了自身的定位与信念,堕落成一具行尸走肉,游荡于污浊的世间,在夜晚的酒吧、公路上撒网,把那些忍受不了欲望诱惑的男人作为下手的目标。
杀青遇上她,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了一番,而对方也试图重温旧梦地来勾引。
她希望他上钩,用以证明记忆中的少年早已与时光一同埋葬,他也和那些受欲望支配的男人一样,死不足惜;但她又不希望他上钩,因为在她摆脱不了过往的内心深处,在她曾经柔软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少年清冷但真切的余温。
作为全剧唯一的半场肉欲戏,男二的虚与委蛇与不为所动,更加反衬出女二的放荡与绝望,既沉沦又挣扎、既欢愉又痛苦,像在跳一场撕裂双脚的独舞。
然而最后,她还是没能抵挡住杀戮的欲望,朝曾经的同伴下了手,反被男二擒住。
出于昔日的情分,男二破例没有对她采用“以牙还牙”的手法,而是留给她一把手枪和一颗子弹。
认为自己已经彻底腐烂的女二开枪自杀了,临死前对男二说了句:“我在地狱等你。”
女二没有真名,只有一个曾经使用过的代号——“夜魔”。
“夜魔”这个角色,查胤亲自挑选了实力派戏骨中年纪稍长、个人风格鲜明的一位资深女演员郑妙风来给沈译昙带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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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妙风是个工作态度认真严谨的老派演员,提前大半个月就进入剧组,一直在进行体能和格斗技巧的训练。
当她换上戏服,站在沈译昙面前,活脱脱就是妖娆、欲望与堕落的化身——抹胸式黑色镂空蕾丝长裙,裙摆的高开叉中隐约窥见从脚踝一直缠绕到大腿根的纹身。她看起来已经三十五六岁了,如同重瓣丰盈的黑色大理花开到了极致,摇曳生姿地从暗巷走出,恍惚中要吞噬一切雄性的肉体,让这些腐败的养料加速它盛极而衰的过程。
她批着一头濡湿的、略显凌乱的波浪长卷发,眼神也是湿漉漉而迷离的,大红的嘴唇总是索吻般微微撅起。然而在这夜色一样的迷离眼神中,又隐没着森冷尖锐的一点杀气,无形无质,却又无孔不入,仿佛藏于蛇吻中的弯而利的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