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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大同东门外的建奴大营一片寂静。
绝大多数营帐里的火光已经熄灭,只有中央地带还有几顶帐蓬里透出隐隐的火光,大营周围的栅栏上插着一枝枝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每隔二十步就设有一座箭楼,每座箭楼上都有建奴在警戒。
时不时还有一队巡逻兵沿着栅栏脚步齐整地走过,军营里弥漫着冷森森的肃杀之气。
身穿黑色夜行衣,脸上头上同样蒙着黑布的红娘子就像是一头灵巧的母豹,敏捷在穿行在建奴大营的阴影之中,她的身影就像是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阴影里,建奴设在箭楼上的岗哨还有巡逻队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红娘子是自告奋勇来建奴大营刺探消息的。
这七、八天来,建奴对大同只是围而不攻,炮倒是打得很凶,一直对着东门和小东门之间的中段城墙狂轰滥炸,似乎是铁了心要从这里打开缺口,但李岩判断建奴另有所图,可一时间又猜测不出来,红娘子便自告奋勇要潜入建奴大营刺探消息。
李岩虽然担心红娘子的安危,可他相信红娘子的轻功和武艺,就算刺探不到消息,全身而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李岩还是让李虎、荆茂成带着几名武艺高强的弟兄潜伏在建奴大营外负责接应。
说起来也是凑巧。
为了不让城内的明军发现蛛丝马迹,建奴的地道是从中军大营开始挖的,而且只能在晚上挖,因为白天运送泥土会让人发现,晚上也不敢打火把,只能摸黑运送挖出的泥土,因此整座大营一入夜便早早陷入了黑暗中。
这一来就无形中方便了红娘子的行动。
所以,红娘子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摸到了建奴的中军大营,但到了中军大营附近,建奴的守卫就渐渐变得严密起来,红娘子不敢大意,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娇躯贴紧地面,借着黑暗的掩护往前一点点的蠕动。
这是一段漫长、枯燥并且充满危险的过程,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红娘子只往前蠕动了不到十丈的距离,好在红娘子是女人,有足够的耐心,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接近了那座最为可疑的帐蓬,听到了车轱辘转动时发出的咕咕声。
黑暗中,可以隐约看到一辆辆的斗车正在进进出出,红娘子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进去的斗车都是空的,出来的却装满了东西,一个疑问在红娘子的脑海里浮了起来,建奴在往外运送什么东西呢?
就那么一顶小小的帐蓬,里面居然装了那么多东西,好像永远都搬不完似的。
忽然间,红娘子明白了,建奴是在挖地道,从那顶帐蓬里运出来的都是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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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红娘子他们终于回了雷公山大营,这时候李岩已经在山口守了整整一夜了,看到李岩头发上和眉毛上都是冰冷的露水,还有披风也几乎被露水给濡湿了,红娘子的美目霎时就红了。
“娘子,你回来了?”
李岩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可红娘子却听出了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情意。
红娘子极力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在几乎所有人面前,红娘子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虽然美丽却让人不敢亲近,只有在李岩面前红娘子才表现得像个女人,而且是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相公。”红娘子鼻子酸酸地说道,“奴家已经打探清楚了。”
“哦?”李岩喜道,“建奴真的另有所图?”
“嗯。”红娘子点了点头,说道,“建奴炮轰城墙只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他们却在暗中挖掘地道,打算从地底下偷偷摸进城去。”
一边的李玄道:“大帅,必须立刻把这消息转告城内的官军。”
李虎不以为然道:“为什么要把这消息告诉官军?就让建奴打进大同把城内的官军都灭了不是更好吗?省得我们以后多费力气,因为建奴掳掠一番之后就会走的,到时候我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大同。”
“胡说。”李岩皱眉喝斥道,“官军虽然可恶,可百姓是无辜的,我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建奴攻破大同,更不能眼看着城内的百姓惨遭屠戮,更何况王朴的官军还曾经两次帮助过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恩怨分明,欠的情就必须要还。”
李虎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必须尽快把这消息转告王朴。”李岩说此一顿,向荆茂成道,“荆师兄,本帅这就修书一封,麻烦你用箭把信射进大同城内。”
荆茂成恭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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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城内,总兵行辕。
已经是深夜了,可王朴和甄有才却睡意全无,两人正在讨论建奴的战术。
已经这么多天了,建奴每天都只是用炮轰城,从来就没有发起过一次像样的攻城,甚至连建奴最常用的穴地攻城战术都没有使用过,建奴的举动很反常,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企图。
甄有才道:“已经八天了,被红夷大炮轰击的城墙却只伤了点皮毛,照这速度就算是两个月也未必能轰塌城墙,可建奴却丝毫没有改变战术的意思,这有些不同寻常,卑职以为,建奴用炮轰城很可能只是虚张声势。”
王朴道:“也就是说,建奴是另有所图。”
甄有才道:“可建奴的真实企图会是什么呢?”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各自闭上双眼,开始仔细地梳理自己的思路,好半晌之后,甄有才忽然说道:“将军,有个情形似乎挺反常的。”
王朴道:“说来听听。”
甄有才道:“最近这几天,卑职一直在留心观察建奴的虚实,结果发现一个古怪的情形,入夜之后,北、西、南三门外的建奴大营都是火把通明,只有东门外的建奴大营一片漆黑,很少见到火光。”
“难道……”王朴神情一动,低声说道,“建奴是在掩盖什么?”
“掩盖什么呢?”甄有才喃喃低语道,“不打火把,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看到,建奴究竟想掩盖些什么呢?”
两人苦思半天终无所得,王朴最后说道:“这样想我们永远都想不出头绪,得反过来想,如果我们是建奴,会采取什么样的攻城措施?”
甄有才一点即透,扳着手指说道:“如果建奴的红夷大炮发挥不了作用,那他们就只能依靠传统的攻城战术,传统的攻城战术无非架云梯、筑土台或者水淹火攻什么的,不过建奴最常用的却是穴地攻城……咦,穴地?”
穴地攻城是建奴早期最常用的攻坚战术,也是最愚蠢最无奈的战术。
所谓穴地攻城,就是让步兵扛着高大厚实的重型橹盾靠近城墙脚下,然后在橹盾的掩护下挖掘城墙的根基,把城墙脚下挖空,形成一条通道,然后破城而入,早期的建奴不懂得什么战术,也没什么人才,还是奴酋奴尔哈赤想出的蠢招,效果自然是不甚理想,压根就没有过成功破城的先例。
“地道!”王朴和甄有才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建奴在挖地道!”
就在这个时候,嫩娘忽然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箭上还插着一卷书信,对王朴说道:“将军,刚刚城外有人把这这封信射进了城。”
王朴从嫩娘手里接过箭枝,取下书信观看起来。
匆匆看完,王朴对甄有才说道:“有才,这信是李岩让人射进来的,李岩在信中说,他已经派人潜入建奴大营刺探过了,建奴果然在暗中偷偷挖掘地道,方位就在东门外,这和我们的猜想完全一致。”
说着,王朴又把那封书信递给了甄有才。